(2)
宁静自打接到消息,就开始为女儿姑爷筹备这顿团圆饭,现在一家人总算是欢天喜地坐在一起了,老两口大快朵颐,一对新人却有如咽药。夏文章问姑爷:“怎么,你妈做的菜不好吃?”
武装捂着嘴乐,夏青说十天前吃的还没消化呢,您让他怎么吃的下。夏文章一下子就想到了想到了武红旗当年开刀的事儿,心头一热,抬脸便看到宁静已经泪流满面了。那时候是少得吃不够,现在是多得吃不了。
“妈,您怎么了?”夏青右手揽过母亲的腰。
“没事!没事!”宁静破涕为笑,用手背蘸着眼泪说:“我是想到六零年挨饿,你爸把灌枕头的谷瘪子都给抓着吃了,唉!”
一家人聊到午夜才睡下。老两口躺在床上,夏文章摸着妻子问:“你刚才是不是想到武红旗了?”
是啊,没敢说,咽回去了。”
“我也是……”夏文章睁着眼看屋顶:“红旗泉下有知,看到咱老夏家的闺女为他生孙子,也算是安心了。”
宁静一下子翻身起来,趴在他耳边说:“还孙子呢,武装都不跟青青同床!”
“啊?!怎么会?青青说得?”老头吓了一跳。
“唉……”
第二天宁静拽着女儿逛商场,夏文章约了姑爷单聊。毕竟老丈人是由养父改过来的,说话随便:“武装,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
新郎官满脸诧异:“检查?检查什么?我又没病。”
“奥……要不是喝酒喝得精神不好?”
“喝酒?哈哈,那只是舔一下,应酬应酬,爸,您知道,我一沾酒脸就成了红布,就没人敢灌我了。”
“哦,是这样……”夏文章继续揣测:“要不……就是你在潜意识里一直拿青青当妹妹,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爸……我……”武装脸臊红了,再傻也明白老丈人说什么了。
“告诉爸,到底因为什么?”
“爸……”武装嗫嚅着。
“我听着呢。”老头很固执。
武装慌乱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转磨,这孩子腿长臂长手长,走路发晃,肩颈稍稍有些佝偻,声音小得赛蚊子,语速迟缓地供不上听。
“爸,我……我不敢……”
“不敢?”夏文章一愣。
武装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脑袋快扎到裤裆里了:“爸……您说我武装何德何能啊,我还不知道我自己吗?青青这么优秀,我……唉!我总是不敢相信,您说这世界如此之大,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会叫我赶上了?”
夏文章明白了。他坐在床边,右手抚摩着武装的头顶:“孩子,你爱青青吗?”
“我爱,爱到骨子里头去了。”武装不容置疑地点点头。
“那青青爱你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说?”夏文章吓了一跳。武装的脸写满了沮丧:“爸,我浑身这么多缺点她都清楚,上床的时候,我都不敢面对她……我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她,可是我不敢!”武装声音哽咽。
老头闷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得要有自信。否则青青就惨了!”
“爸,我该怎么做?”
岳父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自己去问她,他对你是真爱还是心血来潮,如果真爱,到底爱你那一点,如果不爱,干脆分手来个痛快!”
(3)
夏文章在市委招待处定了一个标准间,俩人入住的时候,武装特意向服务员出示了结婚证,以免发生误会。
武装把免打扰的纸牌挂在门外,插好房门,又搬了把椅子把门顶住,用手试了试,方才下放心来。夏青在一旁看得又好气又好笑,黑着脸坐在床边说:“你不是有一万个问题要问么,问吧!”
武装傻笑:“没有一万了,现在只浓缩成两个。”
夏青噗吃笑喷:“你问不问?不问我走了。”
“问问,这第一……第一……”武装憋得脸红。
夏青打断他说:“第一就是阚德山条件那么好,我为什么不接受他,是不是?”
武装低下头,这是他的心结所在。“嘿嘿,是……”
“小心眼吧你!”夏青白了他一眼:“原因很简单,喜欢我的人很多,真爱我的人很少,真爱又让我感到可靠的人更少。我对阚德山不反感,但是即便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选择他,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半儿……”武装结结巴巴地问:“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阚德山对你也是真的。”
夏青淡然一笑说:“有句名言说:一个人是否爱你,不在于他说过多少爱你的话,而在于他做过多少爱你的事。我又不缺心眼,自己心里有杆秤。”
武装轻松了一半,夏青接着说:“现在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为什么会爱你!对不对?”
“嗯。”
武装有点发窘,觉得好像是站在了X光机前头照透视。夏青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过他对夏青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