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富存帮助儿子，把火生上了，伍学英又在火堆上添了好多柴火。顿时，木柴发出了“噼哩啪啦”的响声，不一会儿就燃烧成一堆篝火。

伍学风由于肚子里没食，加上王狗儿死后，受到了惊吓，脸色蜡黄、蜡黄。伍学英把她抱在怀里，坐在篝火旁取暖。

这边，朵富存和伍学良默默地搭好了帐篷。朵富存对苦着脸的儿子说：“学风饿坏了，如果有只野兔或者野鸡就好了！”

伍学良看了母亲一眼，再转头看着峡长的山谷，夜幕早已像一个巨大的幕布，把山谷罩得严严实实。他低下头看看火堆旁边的两个妹妹，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是那样的单薄、瘦弱。夜风嗖嗖地刮过来，吹起她们凌乱的黄发，就好似原野上的荒草。

伍学良咬咬牙，拿上砍刀、绳子，就要上山去打野味。

朵富存看出了他的意图，忙拦住说：“我就是说说，你还真要去打野兔？天这么黑了，野兔没打到，倒让黑熊把你吃了。”

伍学良跺脚：“难道就眼看着她们被饿死不成？你别拦着，我去碰碰运气。”说着他就要挣脱母亲的手。

伍学英赶紧放下抱着的妹妹，站起来抓住哥哥的手，急切地说：“野兔跑的比旋风还快，你能抓得住？再说天这么黑了，你连路都看不清，还能看见野兔？”

听她们这么说，伍学良颓丧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也难怪，刚刚失手打死狗儿，又看妹妹们快要饿死的样子，作为一个，唯一的男孩子，能不自责？

朵富存取出早上挖的野菜，下入已经沸腾的水中，一股苦味刺入鼻孔，使她不由自主地“呃呃！”了两声。

确实难怪，一连几天吃这种东西，不反胃才怪呢！

同时，伍学英已经把妹妹抱进了帐篷，把她放在展开的褡裢上，身上盖上了她阿妈的衣服。

朵富存和伍学良各端了两碗野菜汤进了帐篷，伍学良把其中的一碗递到伍学英手上。伍学英端在手里，久久不愿喝。

伍学风迷迷糊糊地躺在褡裢上，嘴里断断续续地嚷着：“我要吃肉，我要吃……”

朵富存坐在她身边，摸着她的额头，感到很烫手，发绿的脸没有一点气色。她端起了半碗野菜汤，喂着伍学风。

“我不要喝野菜汤，我要吃肉。”伍学风喃喃地说。

朵富存把她抱在怀里，伍学风的双臂无力地耷拉着，嘴里仍然说着：“肉……吃……肉……吃……”

蜷缩在她们旁边的伍学英放下手里的碗说：“我不要喝野菜汤，我饿，我也要吃肉。”

朵富存伸手打了伍学英一个耳光：“学风还小，她不懂事，可你已经十一岁了，那里有肉？那里有肉啊？”

“妈，你别打妹妹了，我们都快要饿死了，还不如像王狗儿躺在那儿，也不觉得饿了，多好啊！”

伍学良的话，犹如黑夜的一丝光亮，划过了朵富存的心头，她表情木讷，嘴里重复着：“王狗儿、王狗儿……”

一阵惊骇袭上她的心头：“不…不行……不…”

她犹豫着，痛苦着，双手撕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都是该死的土匪，如果不是他们祸害了永安城，我们会遭受这么大的苦难？”

接着她又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歇斯底里般喊叫着：“老天爷…老天爷啊！我该怎么办？学风就要饿死了啊！”

伍学良和伍学英看到母亲这种怪异的举动，以为她疯了，跪在地上哭着喊着：“阿妈，你怎么了？怎么了？小妹不会死的。”

伍学英求着阿妈：“我再也不吃肉了，我这就喝野菜汤，求你不在这样！”接着她又转过头望着伍学良说：“哥，阿妈她怎么了？我害怕，我害怕呀！”

是啊！她疯了，看着几个孩子眼中流露出的求生欲望，她真的疯了。

“不要哭了，你们等着，今晚就有肉了，我们吃肉！”朵富存的这句话，犹如火山爆发般喷出了她的胸腔。

“阿妈，你别骗她们了”伍学良疑惑地看着母亲说。

“没骗，儿子，你看！哪儿不是有肉吗？”她朝着埋葬王狗儿的方向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阿妈…你…你想干什么？不！不行！”伍学良立马明白了母亲的意图，惊恐万分地站起来，跺着脚喊到。

朵富存慌忙从地上跳起来，心急火燎地用手捂住了儿子的嘴巴，把他拽到帐篷外面。

她回头看了一下，帐篷里的两个女儿，一个躺在地上命悬一线，嘴巴里却还在喃喃地：“饿…肉…吃肉……”。另一个也是气息奄奄，丝毫没察觉朵富存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心痛，使朵富存喘不过气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忙扶着伍学良的臂膊，摇晃了一下，才站稳当。

她抓着儿子的手，泪流满面地恳求道：“儿子，阿妈也不想这样，可你妹妹们都快饿死了啊！”

伍学良看着这个平日里慈祥、好看、亲切、善良的女人，此时此刻，凹陷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苍白浮肿的脸上泛着绿光，散落的头发披在肩上，活像一个女鬼。

“走，我们一起去取肉。”朵富存对着战栗着、站在原地不动、好像傻了似的儿子，声嘶力竭地说。

伍学良吓得面无人色，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后退着摇头。

“你给我走！走！”朵富存用力拉着倒退的儿子。

正在母子俩僵持不下时，突听伍学英大声喊叫：“阿妈！快来！看妹妹，她怎么了？她的嘴巴怎么张的那么大？”

朵富存转身冲进了帐篷，看到伍学风的样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扑上前抱起孩子，把脸贴在她的小脸上：“风儿，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给你弄吃的去。”

说着她又把孩子放在地上，转过头对着伍学英说：“你看着妹妹，我和你哥哥这就弄吃的去。”说完她两眼直勾勾瞪着刚跨进帐篷的儿子，嘴里嘣出一句：“去，还是不去？”

“不，我怕，我怕，我死也不去……”伍学良边后退边惊恐地喊道。

朵富存上前拧住他的耳朵悄悄说：“没看见你小妹已经死了吗？难道还想让你大妹妹也饿死吗？”

“怎么会？你胡说！小妹她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朵富存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巴：“不要让学英知道，走！我们去取肉。”边说边拉着他走出了帐篷。

伍学良厥着屁股，不肯前行。朵富存看拉他不动，放开拉着的手，气急败坏地朝着儿子的屁股，狠狠踢了几脚。

伍学良疼的直摸屁股，但他还是倒退着，不肯往前走，嘴巴里一个劲地说：“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去，你打死我好了！”

朵富存看实在没有办法让儿子前行，自己一个人去，确实害怕，她现在非常须要一个壮胆之人，而这个人就是伍学良。

没办法，朵富存只好“扑通！”跪在儿子面前，泪如雨下：“求你救救学英！救救我们！”

伍学良大喊一声，飞快向埋葬狗儿的地方跑去。朵富存站起来，抛开挡在眼前的长发，紧跟其后。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就好像一个巫婆，血红的双眼发出绿森森的冷光。

伍学良跑到狗儿坟前，爬在坟头上干嗥着、用力在坟墓上撞击着自己的头颅。

朵富存一把拉开伍学良，双手扒着狗儿的坟墓。边扒边战战兢兢地说：“你也别怪我心恨，要怪就怪该死的土匪，是他们毁了我们的家园，毁了我们的孩子。”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老天爷也不敢正视人间这罪恶恐怖的一幕。

朵富存双手扒开了王狗儿的坟墓，把他拖出了墓穴。这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一道闪电照在王狗儿的脸上，只见他双目瞪圆，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