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看了一下还坐在早餐厅里的师傅，又看了下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松开了撬棍就下车了：“行，那就聊聊。”

进了早餐厅盖子就坐到了师傅旁边，对师傅说：“师傅，车停在路中间了，你去移下位吧，我和他们聊聊。”

师傅沉默了一下，看了下已经坐在对面的昌东和还是站在门外的另外两个人，又看了下盖子，说：“我在外面等你。”

看着师傅出去了，盖子右手伸到屁股下面抓住了凳子，一声不出的看着昌东。昌东拿出了一支烟点上，慢慢的吐了一口烟，右手敲着桌子说道：“盖子是吧？真够狠的啊。”

盖子依然看着他，没有说话，门外的车停在了对面路边，师傅从车窗看着早餐厅里面。

昌东看盖子没有出声，接着说到：“盖子，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现在怎么解决？”

“你认为呢？”盖子全身开始紧张了，抓住凳子的手感觉有点出汗。

“我认为？我能怎么认为呢？”昌东用力的捏着烟嘴，在桌面上按熄了：“我只能说，你有种。”

“什么意思？”盖子觉得他说的话有点怪怪的意思在里面，心里觉得很奇怪。

昌东盯着盖子，手指继续敲打着桌面，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很响，外面的路人都伸着头往里面望，外面的两个人看样子就要冲进来，盖子抓着凳子就准备打过去，就看见昌东站起来就往外走，口里说道：“好好的开你的车吧，帮我跟大华子问个好。”

盖子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接着问道：“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我就想看下把我弟弟弄成那样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声音已经是在门外传进来的，昌东带着那两个人走了。

大华子是官哥的一个小弟，盖子在监狱听官哥偶尔提起过这个名字。后来盖子才知道，因为官哥进去了，单位上的装卸运输业务就交给了大华子在负责。在他翻山的那个晚上，他的爸爸找到了大华子，让大华子出面和昌东讲和。昌东和大华子本来就认识，论江湖地位是完全比不上大华子的，更何况大华子背后还站着官哥。

大华子本来是准备好好的整治盖子，可惜大华子出面了，他又不敢和大华子硬碰硬，但是不去找盖子的麻烦，面子上又下不去，于是带了两个铁杆兄弟把盖子拦在了省矿大门口，假装威胁了盖子，事后江湖上是这样传说的：“那小子被昌东他们直接就架到了早餐厅里，什么话都不敢说，赔了钱才放他走。”

盖子过了一段时间听见了这个传说，摇头笑了下，心里只是觉得，江湖啊，果然是个吹牛的地方，拍了一下桌子而已，又不是拍的自己，自己怎么就成了被打的狼哭鬼号的倒霉鬼呢。

这件事情之后，盖子每天安心的开着车，早上天没亮就出车，天天不用排队，每天最少都是跑六趟，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家休息。连续三个月的拼命开车，让盖子又黑又瘦，更是显老，不过钱却像水一样的流了进来。第一个月赚的钱就把那两场架的医药费和罚款全部扯平了，第二个月和第三个月，盖子把所有的钱都存了起来，他不满足只是做一个拉煤的司机，他需要钱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时间真的很快，天气也慢慢的凉了下来，盖子穿上了夹克。10月份的时候枪管来过一个电话，说已经回到了家，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下，可能过两个月也就是12月左右会过来盖子这里来玩下。

那天盖子卸完了最后一趟煤，开着车去叫了钢皮一起吃点东西喝点酒，他累的快晕了，只想喝点酒解下疲。两个人正坐在路边摊喝着，盖子偶尔抬头一看，一个总在幻想时出现的身影从街对面走过。

盖子丢下酒杯，站起来就往那边跑，钢皮被弄的一愣，也站起来喊道：“什么事？”

“李想，李想。”盖子边跑边冲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挥着手。

李想听见声音一愣，马上回过头看见了跑过来的盖子，也挥手答应了一声：“哎，盖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不和我联系呢？不是给了你我家的电话吗？”盖子跑过去一把抓住李想的手，脱口就是三个问题。

李想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又黑又瘦，比在劳教所还黑瘦，心里一酸，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盖子拖着她的手就往路边摊走去，冲着站在旁边张望的钢皮就说：“钢皮，她是李想，我女人。”

“哈哈，是嫂子啊，快坐。”钢皮哈哈笑着，心里在惊异着：“盖子什么时候找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啊？”

“快坐下吧。”盖子拖着李想的手就拉着她坐了下来，同时感觉到李想好像很虚弱很无力，回头叫道：“老板，加菜。”

一顿饭就在盖子不断的问话，李想不断的沉默，钢皮不断的敬酒中结束。

钢皮吃完后直接就回家了，盖子拉着李想上了车，发动车就又问道：“怎么了？怎么一晚上好像不怎么开心似的？”

“盖子，这是你的车？”李想坐在旁边，摸着前面的驾驶台问道。

“是啊，买了好几个月了，一直拉煤呢。”

“真好，盖子，真好。”说着李想就低下头，看着底板。

盖子有点莫名其妙，感觉怎么总是怪怪的，就没有再说话，开着车就往江边跑。

“下来吧。”盖子把车停在了一个避风的码头旁边，打开车门就对李想说道。盖子依然还是拖着李想的手，两个人走到一个有台阶的地方站了下来。

风从江面上吹了过来，有点凉，却让人觉得很舒服。盖子伸手扒了一下李想被风吹起来的头发，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现在没有别人，你可以跟我说。”

李想蹲了下来，坐在台阶上，过了一会才开口：“盖子，你知道我刚才是要去哪里吗？”

“不知道，你是要去哪里呢？”盖子也坐了下来，掏出烟就点了两支，递给了李想一支。

李想深深的抽了一口烟，微微的抬起了头说：“我是要去卖淫。”

“什么？为什么呢？”盖子声音大了一点。

“盖子，你知道吗？我和你不一样，你判三年，几个月不到一年就出来了，我判两年坐了二十个月才出来。”李想停了一下，看见盖子没有出声，接着说到：“你一出来就有这么大一辆车开着，那车得十几万吧，可能你不要一年就能赚的回来，可是我呢？盖子，你知道吗？我是什么样的，我没有进去前就只能靠卖逼生活，我卖逼的钱都花在了家里，也花在了劳教所里。”

李想说到这来，又低下了头肩膀开始耸动，有泪水滴了下来，打在了水泥台阶上，在月光下一个黑点一个黑点的。

“别说了。”盖子心里也开始觉得悲凉，伸手搂住了李想的肩膀。

“让我说完。”李想擦了一把眼泪：“你知道吗？我被放出来的时候，一个人站在劳教所门口，没有一个人来接我，我去领了路费，全身上下就那么一点钱。我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冷的发抖，也没有人来问我一下。一个人蹲在路边大哭了一场，才上车回来。”

“我应该去接你的，我真的应该去接你的。”盖子用力的搂着痛哭的李想，又开始掏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