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看守所前,我与外界完全被切断联系。外面的情况我是一概不知,说实话,我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刘云,害怕他出事,如果他一旦出事,我们都算是彻底的完了。还好,在看守所里,我得到了些优待,被单独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这个房间四周墙壁大约有四米多高,只有顶上斜角处有个气窗,即便是这么高的气窗外边也是钉了好几根厚厚的铁条,要想逃跑是绝无可能的。转到看守所后,以前想进来进不来的地方我把它想像得多少恐怖,其实自己真的进来也觉得这真不是人们想像中的人间地狱,倒是与我之前呆过的地方相比,像是天堂了。而且这里每天还会给一次放风的时间,至少让我有机会看看外边的天空,虽然时间不长,但是那短暂的时间在我认为却是美丽的。
忘了交待,我刚进看守所时,由天身体虚弱,在里面医院的病床呆了两天才缓过来的。接下来,就开始有司法人员来找我谈话,或者说是审讯吧。我很清楚接下来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我想到最多的是我的孩子。如果让他知道他有一个罪犯父亲,他该如何做人?这个污点将会影响他的一辈子。我心里感觉无比愧疚,当时直想着,悔不当初,如果知道官场是这般模样,我必定不会挤进来,就算是挤进来,当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也是好的,可如今,弄成这般模样,谁又曾想到?
我思前想后,找来了笔和纸,书写了一份协议,然后隔三岔五便申请要见我的家人。因为我的案子不复杂,事实也很清楚,于是里边随后也便应允。是老婆来的,因为我根本就不敢惊动家里的老太太,万一心脏病复发,后果不堪设想,我只是让人托说我出国出差,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反正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老婆憔悴多了,往日的青春换作的却是愁容满面。她给带来了一些生活用品以及我喜欢看的书籍。我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别这样,振作起来,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今后家里全要靠你了。是我对不起你。本来我是想宽慰一下她的,没想到说到动情处,竟是我先眼眶里满含泪水了。我本想侧过脸拭去泪水,没想到老婆竟还是看到了,一向乐观豁达的她居然埋头呜咽了起来。她说她很怕,家里顶梁柱倒了,以后怎么办?我劝慰她车到山前必有路。而后,我轻轻地从兜里取出那张协议,因为放在兜里好几天了,以致我掏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皱巴了,我摆放在她的面前,轻轻地说我们离婚吧。听我一说,她竟呆了,如果说刚才是轻声呜咽,那么现在却是放声大哭了。我和她说,为了孩子今后的成长,我们必须离婚,我打心底不想让人说孩子有个罪犯爸爸。起先,她死也不肯答应和我离,但是在我苦口婆心之下,见我说的不无道理,她只得无奈地颤抖着在协议上签了字。其实协议就几句话,财产房子全归老婆,小孩由她带,我算是净身出户,在那时候,我觉得老婆还是非常伟大的,毕竟她在外边忍受的痛苦可以想见比我多得多。
与老婆签定离婚协议后,我稍微感觉轻松了点。心想,自己横竖是个烂泥坑了,即使越陷越深也就我个人的事,至少可以少影响点他们母子俩。就在老婆探视我的第二天,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市政府一个副秘书长来了,他说他是奉刘云之命来看看的,说让我安心等等,他会想办法让我早点出去的。他这一说,我心头一热,心想不管刘云能不能把我捞出去,仅这份心意就足够我感恩戴德了。
在吃牢饭的那几天,我也想着怎么出去过。但是,试了很多办法,结果是行不通,想来我趟的这水实在太深了,而我这份量根本就无法漂浮起来。期间,我还专门给梅雁北去了封信,大意是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请她帮忙想点法子。毕竟作为我来说还年轻,确实是不想一直呆在这里吃牢饭,而且还要一辈子去背负着这个污点。之所以找梅雁北,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梅雁北年轻漂亮,工作能力又有目共睹,在省里非常吃得开,听闻与省里一分管政法的领导关系很好,所以我当初一直在想只要梅雁北出马,把我放出去应该是可以办到的,而且,我当时深信以我和梅雁北的关系,她定会帮助我的。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梅雁北非但没有帮忙,甚至避我远远的,一封信或一个电话也没有,唯恐沾染上我这即将戴罪之身。直至此时,我算是看透了人世间的种种世情,情势不同,温情会变成绝情,朋友会变成路人。粗俗也好,市侩也罢,拿一句网络流行语来说最为贴切——神马都是浮云。难怪人们都说挫折也是一种历练,它会让你明白从成功中学不来的东西。
就在此时,我却收到了一封来信,信是小李写的,就是那个害我身陷囹圄的小李。他在信中说的痛哭流涕,说有人威胁他不出来指证我就把他家那幢老房子当违章建筑拆掉,那幢房子是许多年前造的,证件不是很齐全,可那是他母亲的心头肉啊,如果被拆,他那病中的母亲肯定会走绝路。而且威胁他的人还说如他不从还会整得他全家不得安宁,他没说那人到底是谁,只说那人是个厉害角色,为了保全他全家,他违心地举报了我,他说他没脸来见我,他一直在忏悔他的罪恶。看到这里,我突然打消了对小李的厌恶,想想其实他也可怜,不过是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有人一定要盯准了我,那就合该我有此劫难,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平静得如止水。我不恨谁,也不怨谁,只想到命运就是如此,我又何必责怪命运无常呢?
在平静的日子里度过了许多天后,陈爱玲飘然而至。
看得出来,她的眼圈红肿,而且脸睑深陷发黑。她说前段时间她在国外考察,期间拨了我几个电话,一直都打不通,她还以为我跟市长忙,就没放在心上,没成想她昨天回来还是打不通,一打听才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事。说着说着,便痛哭起来。我淡然地说,你不要担心,现在我也看开了,我在这里挺好的。请她多保重身体。并叫她不要把放在我这样的男人身上。而且,我还故意大声地对她说句违心的话,其实我并不爱你,当初与你的一切只不过内心空虚,寻找刺激罢了,你不要当真。我这样说,只不过不想让她继续为我操心,毕竟我自由的时候没给过她什么,在里面更不可能给她什么,而且我也不能让她这样一辈子跟着我这样一个不明不白人的啊!毕竟她年轻富有,再去找个好的是非常容易的,我希望她能够幸福,所以我心里特别希望能让她死心,让她彻底从我生命里消失。说完后,我是毅然决然地走了,我清晰地听到她那撕心肺裂的哭声,可是我终究忍住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