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节对话

自从张秘被贬谪，弥勒佛样的余秘就任以后，刘云市长的锋芒似乎一下子少去许多。对余秘的日常安排，刘云基本不提意见，大体按照余秘排出的计划行事。

余秘是谁？刘云心里应该比我还清楚，余秘就是间谍，就是自个身边时刻盯着的眼睛。明知这是双监视的眼睛，可刘云却又无可奈何，或许这就是帮助解决张秘事件留下的后遗症，凡事总是有代价的。授人话柄，不得不就范，这可能就是人之处事的无奈，古人如斯，今人如斯，后人亦如斯。难道刘云甘于如此束手就擒？绝对不会，依我对刘云的了解，他是个胸有城府的人，是个智勇双全的领导，政治上的成熟为我在淡州官场所鲜见。但是，有时看着余秘那暗地得意张狂的样子，我的那个心啊，就差滴血了，刘云的气焰遭到压制，我在无形之中也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压力。那个郁闷啊，平生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余秘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奸侫之徒，有时候我都想着替刘云和自己胖揍他丫的一顿。当然，刘云按兵不动，也许是以静制动的高明策略，让对手一时找不着下牙的地方而已，也许，他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只要时机成熟，必一招制对手于死地。这就是高手过招，要么不动手，要么动手就得一招毙命。如果不能一招毙命，必将留下大患，这是玩政治的忌讳。

市政府的工作如旧，刘云仍旧忙碌着，每天这里开会那里调研的，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实际上只有我这个贴身秘书才知道，张秘事件之后的刘云工作激情较之以前淡去老多。

这天，常务副市长耿彪来找刘云汇报工作。

刘云的办公室。耿彪和刘云围坐在茶几边，刘云让我拿出上次随省考察团去台湾带回的高山茶给耿彪尝尝。说起这茶，刘云回来时还专门给我带了一罐，阿里山产的，因为产出的茶处于高海拔地带，天气寒冷，出茶较慢，除了叫高山茶外，也有叫高冷茶的，据说这种茶如是极品价钱非常的不便宜。我冲好了茶，递给了耿彪。

耿彪放在鼻子边，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由地说道，嗯，香气扑鼻。

刘云轻笑了下，我这还有两罐，如果你喜欢，等会走的时候带去吧。

耿彪抿了一口茶说，君子不好夺人所爱啊，哈哈！耿彪打趣道，这有点像铁观音哪！

刘云说，叶子倒有点像，不过它是乌老茶系的。

…………

耿彪简要将工作汇报了下，临末说了句，现在这些个局长，真是不像话，做起事来拖拖拉拉，你说他执行不力，他总会以这样或那样的客观理由来搪塞你，政府口的活啊真不是人干的，民生的事情没干好，老百姓要指着骂，真他娘的，里外受气。

刘云接过来说，政府本身就是干活的嘛，想干出漂亮的活来真个不容易。

耿彪说，想当初八几年的时候，政府人头编制顶多就现在的三分之一，可那时人手少事情却干得好，现在倒是奇了怪了，人越多越是出不了活。

刘云回应，现在哪能和当时比呢！确实，这些这局那局的一把手，说实话，我能看中的还真没几个，可是没办法，人事任免权不在政府手上啊！对那些老油条，我们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治他。

就在耿彪附和之际，刘云接着说了，说到机构扩充人手增加却仍然没能搞出漂亮的民生来，我倒是想讲个故事你听听。曾经有个部落以捕鱼为生，刚开始100个人每天捕鱼10斤，共捕1000斤，每人每天可以分到10斤鱼。接下来大伙发现一部分偷懒，于是抽出10个人做监工，这时变成了90人工作，每天捕鱼900斤，这样每人每天可分到9斤鱼。再后来发现有部分捕鱼的人在交货时往鱼肚子里填沙子，用注射器给鱼注水，以次充好，所以再抽出10人来检查鱼的质量，这时只有80人捕鱼，每天共捕800斤，每人每天均分8斤。过了段时间，一个精明的人发现捕鱼太辛苦了，不如把鱼加工成为鱼干、鱼丸等深加工产品可以卖到更多的钱，于是又是10人从事鱼的深加工，这时就只有70人捕鱼了，每天共捕鱼700斤，每人每天均分7斤。又过了段时间，隔壁部落里看见他们赚钱多，于是来抢。没办法他们又从70人中选出10人来组成保安队，这时候每人每天就只能分到6斤鱼了。再往后，新问题又来了，部门太多各自为政，于是又选出10个人来综合管理，一人当首领，其余的分管市场、生产、质量、安全等环节，这时每天每人只能分5斤鱼了。但麻烦还是不断地出来，他们发现以前鱼肚子塞沙子，用针筒注水的捕鱼工给质检员行贿，于是又抽出10人来组成反贪组，现在每人就只能分得4斤鱼了。原本他们以为总算能够安居乐业了，但首领不断收到反贪组举报，说反贪组有来历不明的巨额财产，于是又抽调10人成立检察组，这样每人就只能分到3斤鱼了。可是捕鱼的人说分到的鱼太少，吃不饱了，于是首领决定成立高产捕鱼研究中心，这样每人每天就只能分2斤鱼了。过了一年研究费用完，高产捕鱼仍无眉目，捕鱼的20人饿得形体消瘦，根本没有力气捕鱼。首领召开全体成员会议说，我们的职能机构不断地完善，科研不断进步，管理队伍不断扩大，为什么还会有少数人吃不饱呢？

耿彪听完，会心一笑，市长，你这个故事太经典了，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啊！

刘云说，活了大半辈子，人生道理啊，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悟出来的。

耿彪呶了呶嘴，朝着那个方向说了下，市长，你就这么忍气吞声了。

不用说，我和刘云当然都知道耿彪说的是谁？忘了说一句，市府口里耿彪和刘云最为相投，关系也比较铁杆，所以有些话互相也敢于交流。

片刻，刘云默不作声。后来才说了句，工作嘛，悠着点，太卖力也未见得就是好事，人哪，又要干活，又要提防人使绊子，哪里会有那么多精力去对付？有时，我在想，工作啊，是不是真不要太当真，过得去就行了？

耿彪有些惊奇，显然耿彪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刘云这个工作狂嘴里说出来的。

总之，耿彪说了几句体已的话，就起身告辞。当然，我不忘刘云之前的嘱托，将那两罐阿里山高山茶装袋塞给了耿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