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南方事件

南方百货被封堵了。

接到电话时，已是晚上7点钟，我正跟刘云与京城来的几个大投资商吃饭。

论理说，这事应该由负责信访、政法的的副市长去管，与刘云没有半点关系。可是，由于刘云兼了个市政府应急工作领导小组组长，所以这事就和他扯上联系了。大概是南方百货事态紧急，市政府启动应急程序了，才急着让刘云出马。可刘云一时半刻又没法子走，一边关乎几十亿投资项目，一边关乎市区维稳工作。刘云只好间或抽空打了电话找相关人员问了下情况，这边还得等着客商吃完晚宴。毕竟刘云心里装着事，晚宴不得不草草收场，刘云让市府办主任好好陪陪客商，自己驱车向南方百货大楼进发。

南方百货是淡州本土数一数二的商厦，处于市区最繁华的新隆街上。待我们赶到时，看到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从商厦门口一直到街道马路上，男女老少，吵吵嚷嚷，乱作一团。街道的交通早已瘫痪。我和刘云说，我先下去探探情况。我好不容易挤到人堆里，零言片语听着这个人讲一句，那个人讲一句，大致算是搞清楚了后，我赶紧上车向刘云汇报。这些围堵南方百货大楼的人大都是南方百货改制前的工人，南方百货前身是淡州百货大楼，是家国有企业，后来于2001年改成股份制企业，改制后，原百货大楼的工人要么退岗，要么退休，要么一次性买断工龄，总之很多人按照当时的国家政策进行了分流。现如今淡州实施旧城改造工程，其中涉及东街拆迁，原百货大楼在东街有一幢一直作库房用的老楼在拆迁之列，市里按照市价评估为2.5亿，等于说由市政府给南方百货2.5亿拆迁补偿款。没想到，这个消息一经散布后，原先那些已经分流的员工不干了，他们认为这幢楼是原百货大楼的老房子，他们这些老员工都有份，这2.5亿的补偿款应该由南方百货公司与原员工平分。所以，涉及到的几百号人迅速串联起来，聚集起来到南方百货示威维权，围堵商厦，造成商厦不能正常营业，同时阻断主街道交通，也是为给市政府施加压力。

住建局大楼座落在南方百货后面，会议室被市政府临时征用，作为处置南方事件临时办公室。我们绕了好大一圈才算将车开进了住建局的院子。分管信访、政法的副市长，国资委、公丨安丨、执法等众多部门领导早已聚在那里商讨对策，见刘云进来，大家纷纷站起来以示迎接。刘云要求大家先汇报下情况，正当汇报结束时，南方百货那边的人急急地打来电话，说那边有人开始闹事了，有人用砖头砸商厦的玻璃门。刘云和分管信访、政法的副市长交换了下意见后，果断地要求公丨安丨立即就近增派警力到现场维持好秩序，对闹事的要做好调查取证工作。之后，又向参会的人员部署几项工作：第一，公丨安丨随时抽派相当警力维护稳定。第二，尽快疏散人群，让围堵人员派出代表与政府、商厦召开三方会议进行谈判。第三，针对职工实际情况，迅速在各单位抽调人员组成不同的工作组，入户走访，了解诉求，安抚参与人员。商厦那边公丨安丨传来讯息，现场已经控制，围堵和围观人群正逐渐散去。刘云要求参会人员回去后积极准备。

几天下来，各队人马分头行动，每天晚上开一次碰头会汇总情况。确切的情况基本是这样的，这次参与围堵的对象多是老职工，在老职工当中也分为几种情况，一种是改制时一次性买断工龄的，另一种是老百货公司改制后因新的南方百货公司无相应职位自动失业退岗的，还有一种情况比较特殊，这类人员当时从老百货公司过渡到新百货公司，而且占有一定股份，当时是每人出资2万元折算为200股的。由于当时新成立的南方百货效益并不是太好，据调查，有些小股东确实是自己要求把投入的2万块钱拿出来自谋职业的，但有些人又说自己本不想退股的，是公司强行要求退股的，此外，还有人反映当时的原百货公司的老总是商贸局副局长兼的，改股份制后新公司董事长仍旧由为原商贸局副局长兼任，这不合规定——即公务员不得担任民营企业的老总或董事长，有变相侵吞国有资产之嫌。凡此种种，不再一一列举。论理说，企业都改制了，这些老职工要么退岗了，要么自动离职了，与新的公司是扯不上关系的，更何况涉及2.5亿拆迁款的仓库大楼当时改制时，也是经过有关部门评估定价过的，那么从程序上来讲，这幢楼、这笔钱与这些职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当然，也不能完全说职工反映的问题都是虚构的，基于当时全国掀起的企业改制浪潮，在操作也不尽如法律上所规定的那么规范，有些瑕疵也是存在的，但是也不能因为瑕疵就将十几年前改制的事全盘否定啊。现在倒好，大伙听说这幢房子能赔那么多钱，都争着来分利益，说白了，就是那点利益惹的祸。拿南方百货一老总的话来说，如果公司现在处于亏损状态，你看他们还来不来，再说房子是这几年升值升上来的，搁前几年也值不了那么多钱。不管怎么说，这些老职工现在都巴望着政府出来主持公道，甚至有些人已放出话来，如果市政府处理不好，就组织人员进京、上天安门静坐上丨访丨，把事情闹大。当时，正值一项世界性的会展活动放在京城举行，上面三令五申要求管好自己的人，避免发生群体性事件或越级进京事件。所以，这个事件对市政府和刘云来说还是有相当压力的。你说吧，当时改制也是市政府主持下改的，政府不可能去否定原来做的事，再者说了，政府也没那么大权力要求南方百货公司把这笔钱拿来与大家共同分了，即便能像过去当个万能政府，是不是又涉及到侵犯现在公司的股东的权益了，而且这个口子也是万万不好开的，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么将会有更多当时改制公司的老职工会起来闹事要求分利益，势必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淡州岂不天下大乱了？南方百货事件涉及到将近1000人，要处理好这么大规模的群体事件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