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终于坐不住了，没好气插了句：你讲点实际的，这次换届你们发现的什么问题，比如说说石垅村（就是那个最难搞的村）的情况。估计这个镇委书记没想到刘云和别的领导不一样，别的领导下来不过是走走过场，听完汇报好吃好喝的招待好就OK了。可刘云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点问题一下子就点到节骨眼上，镇委书记肯定没想到刘云居然会知道石垅村，那个汗啊，顺着镇委书记的双颊流了下来，镇委书记心里的那个虚哦，他费力地用手背揩了揩汗，然后才不得已说到了这个村的情况，这个村可是镇丨党丨委政府工作的一个污点啊，难怪镇委书记一直避重就轻。镇委书记介绍了下石垅村的基本情况，开始说到上一次换届的事情，石垅村有两个大姓，一姓宗，一姓牛，两个大姓连接着各家各户，为了争书记和村民主任的位置闹的是不可开交。选村民主任时，村里18周岁以上的老少爷们每人一张选票，选举的结果是代表宗姓的人获胜，于是，牛姓的不服啊，要开箱重新验票，宗姓的哪里会退让，坚决不让牛姓验票，最后宗姓的索性将票和票箱一把火给烧了。这牛姓的人哪能就范，双方弄到后来各自纠集人手准备打群架，最后还是县里出动防暴丨警丨察才给平息了，县里镇里是做了好大一番工作才让牛姓的人作罢，但从此也给石垅村的村务埋下了祸根。
大体的情况算是明了后，刘云说要去村里走走。县、镇里的领导担心刘云到了村里，村里的一些好事者会闹事，为保证一行领导的安全，县里和镇里坚持要调派一些丨警丨察来充当保卫。刘云坚决说不要，争到后面，刘云发了火：石垅村难道不是人民政府管的地方，到自家的地上走走，难道还怕被人吃了不成？刘云说的是对的，本来没什么事，但是你带着丨警丨察可能就有事了，人家群众眼里丨警丨察就是武力，你带一批丨警丨察来，最其码人家肯定反感你，在反感你的人那调研，你能调出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来？倒是现在的一些领导，动不动就出动丨警丨察，好像丨警丨察是自家养的，其实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做法，只会使得群众更加走到政府的对立面。
刘云到了村委会办公楼，村两委干部、部分党员和村民代表已然等在会议室。起先因为刘云身边簇拥着一堆县、镇的头头脑脑，村民说话遮遮掩掩的。刘云看出来了，有县乡的人在，村民不愿说心里话。于是，就把县、乡的人支去旁边农户家，让他们去看看有什么其他的情况。果然，县乡的人一走，村民们果然放开多了。问他们一些话，他们也是知无不言，对这次的村两委换届，大多数人的意见是要规范，按照法律程序走。从他们的谈话中，也能明显地感受到他们也想把村里的事情搞好。
第三十一节碰头会
党政各路人马相继调研完毕。市委、市政府照例要开个碰头会。碰头会实际上就是汇总各方的调研情况、问题，根据这些问题找出相应的对策。
碰头会因为书记、市长都得参加，所以会议照旧由书记主持。其他参加人员除淡州党政领导外，人大政协的领导也列席了会议。碰头会上，淡州市四套班子基本到齐，会议规格之高自是不必说。各领导的大秘自然得陪同参加，只有我们这些小秘是没有位置的。于是，我们一帮小秘们就聚在旁边的小会议室开小会。小秘们平时和领导在这一起，忙得焦头烂额，没有高谈阔论的机会，大概也是因为憋得慌的缘故，大家在一起的气氛非常活跃，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书记的秘书吴处长打断了我们的叽叽喳喳。到底是书记的秘书，号召力是不言而喻的。其实，秘书和领导的关系，说得不恰当点，有点类似于奴仆和主子的关系，仆凭主贵，主子地位高，仆人地位自然也高，领导那是明里分出高低贵贱，奴仆这里是暗里分出三六九等，秘书在一块儿说话，语气和份量是应与自身的身份相匹配的，不然，别人说你不懂规矩，还可能会招致其他人的不待见。
吴处长提议大家谈谈各自的调研情况。人家到底是书记的秘书，素质就是不一般，即便休息的时候还不忘为书记收集情报。开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谁抢先发言。吴处长只得点了兵，还是王处先来吧。王处是市长的秘书，从理由上讲，他的主子坐第二把交椅，吴处主持会议，所以理当由他先发言。
王处也不好谦让，就说了市长调研的那个村情况。这个村有两兄弟，都在外地开公司当老板。上轮选举村民委员会主任时，这哥俩都特意从外地包专机回的淡州，目的就是当上村委会主任。这哥俩都是有钱的主啊，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都要当上村委会主任，于是，他们就开始在全村拉票啊，拉票是要给红包的，一张票多少钱私底下是有起步价的，这哥俩你给两千，我就给三千，拼着命撒钱。所以如果到三年一次换届选举时，一家三五口人有投票权的，差不多就可以拿到一万多块钱的外快。最终到底是哥哥出手厉害，争得了更多的选票，当上了主任，弟弟是白花了100多万，啥都没捞着，悻悻而归。
这里需要插播一下，江东省在全国来说算是非常发达的省份了，有钱人忒多。农村举行村两委换届时，贿选的事情是稀松平常的事，当然，这个贿选不会明着进行，而是暗中进行，从法律层面上说，你很难抓到他的把柄。就算你抓到他的把柄，你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因为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没钱你想当上党支部书记或村民委员会主任肯定是痴人说梦。你可能在想，那些个老板都那么有钱了，还当什么村里领导呢？这你就不懂了，想当村两委领导的人大多数是奔着利益来的，有的人是看准了村里自然资源，当上村两委领导可以以公谋私，有的人自己当上老板了，那么他就想混点政治地位，至少有个村两委的头衔去跑政府的关系会顺当很多。总之，他当初撒出去的钱肯定要在任上收回来的，不然，没有人会去充当冤大头。
一般来说，政府担心的不是村党支部的换届选举，而是村民委员会的选举。村党支部选举毕竟是在党员的框架下进行的，党员相对人数少，上级丨党丨委政府控制力度也要强多了，所以党支部的换届选举相对来说容易多了，当然，说容易并不是说你想当书记可以不花一分一厘，最其码你一半以上的选票你照样得买到。村民委员会的换届就要复杂多了，关键就是牵扯面较广，投票选举的时候，村里凡是年过18周岁的村民都有选举权，但凡大一点的村子，18周岁以上的成年人可不在少数的，这么多人实际上就是个小社会，很可能就分出个不同的宗族、派别，宗族派系不一样，代表的利益自然不一样，这样一来，在实务操作层面上，各种利益集团盘根错节，纠葛丛生，发生矛盾纠纷的概率自然就大。
轮到副书记的秘书老邵说了，老邵跟副书记关响应有好几个年头了。在他跟关副书记的年头里，淡州的市长换了好几任，本来每次市长调离或缷任时，按当下官场的惯例，一般都是由副书记上位的，可是每次盛传关响应当市长时，上面就空降了个市长来，官场的事就是这样，让人看不见，摸不着，猜不透。老邵在我们这帮小秘中，应该说年纪最大、资历最老，要不是关响应一直闷在那里，老早就该提拔去县里当个副县长或常委了，最其码也该是市局里的副局长了。领导自己动不了，当然也没心思想到去帮秘书动。老邵那边调研的村也是个刺头村，事情也差不多是由贿选惹出来的。说的是村里有两个人竞争村主任，两人都去拉票，当然是用红包拉的，其中有一个候选人私下里挖另外一名候选人的墙角，比如前面那候选人给了选民一张选票4千块的红包，那么他就加码，另给5千块或更多。这就使得有些狡黠的村民两头通吃，两边的钱都拿了，然而投票时每人就一张选票啊，只能投其中的一个人，于是有些人就投了那些出价高的候选人，这就造成最先出价的那名候选人花了钱还没买到票。如是前面的出价的候选人当选还好说一些，但如果是出价高、花钱多的后面的那名候选人当选，自必就要发生矛盾，首先前面的那个候选人要找收他钱的村民麻烦，认为收了钱承诺了就应该办事，同时还要找当选的那名候选人承担挖墙角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