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紫离去那一天起,我的灵魂就好似已经不属于我了。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我找寻
不到往日的快乐,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这两年来,我就像只孤魂野鬼般在熙闹的人
群中穿梭,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没有亲人和朋友,只是单纯而孤独的活着。我经常都会在
梦中醒来,我总是会回忆起过去的某些片段,我怀疑自己一直活在过去,因为我根本就没有
未来。
这两年来我再也没做过贼,我再也没偷过任何东西,我甚至把自己以前最灵活的两根手
指切掉了,所有这一切都因为那双眼睛,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紫走后不久的一天,那天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我也不知自己要上哪去,该往哪去
。当我已经走过一家医院门口的时候,冥冥中感觉好象有什么牵引着我,我竟不由自主的倒
了回去。
医院门口有个妇女跪在地上,在不停的给路人磕头。磕得很响,多远都能听见。现在这
个社会贫富差距这么悬殊,街上到处都能碰见这种要钱的,以前我对这些人可是漠不关心的
。街上的行人也是匆匆而过,没有任何人为她驻足。吸引住我倒回来的也不是那妇女,而是
她旁边坐地上的一小女孩,看样子应该是她女儿。
小女孩有四五岁的模样,穿着蛮干净,不像要饭的,此刻正眼泪花花的凝视着身边过往
的每个行人。显得那么的无奈,那么的无助。见我走近,她仰起了头,怔怔的看着我。
小女孩的眼睛好漂亮,又大又圆,虽然睫毛上还挂有晶莹的泪花,但眼神却是那般纯真
无邪清澈透明。
看见这眼睛,我心里不觉一酸,我想起了紫。小女孩的眼睛和我刚认识那时候的紫简直
太像了。
我蹲下身去,爱怜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她面前,起身准
备离去。
小女孩却突然学着她妈妈的样子,使劲的在地上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好响。当她抬
起头来的时候,我看见她小小的额头已经通红了,清澈的眼神里却满是感激。
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小女孩的举动触碰了。别看我以前做的坏事不少,但人的天性其
实都有善良的一面,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做坏人的。很多人和事往往都是环境造就的产物。
也许这母女俩是真的遇见困难了,也许她们真的需要帮助,我决定问个清楚。
这种想法要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产生的,以前我都是算计着怎么把别人的钱掏进自己
的腰包,我人性善的一面被罪恶的一面紧紧的掩盖着。
小女孩的妈妈抽泣着讲完了她们悲惨的遭遇;她和丈夫都是北方人,一个小厂的下岗工
人,靠着一点微薄的社保救济金艰难的生活着。前不久,她丈夫偶感身体不适,到当地医院
去检查,当地医院却从没见过此等病例,于是建议他们去到医学条件发达的南方医院。一家
三口于是揣着东借西凑的一万多元钱来到了广州。广州医院检查出了病因,说需要马上手术
,就在这个妇女排队缴费的时候,钱却全被小偷摸走了。她们现在身无分文,连小女孩都两
天颗米未沾,丈夫又急着等钱救命,无奈才走上街头要饭。
我暗骂这个小偷该死,却浑然没想过自己也是个小偷,自己以前也不知做过多少这种孽
。
美丽的小女孩一声不吭,静静的听妈妈讲述着一切。当讲到钱包被偷的时候,大眼睛里
分明射出了愤怒的火花。我爱怜的观察着这小女孩的一切,越来越觉得她像紫,连生气和愤
怒的表情都那么像,我和紫要是有个女儿,也一定像她这么美丽,这么惹人怜爱。
我决定帮助她们。我先到医院去探望了小女孩病蹋上的父亲,然后回家拿了一万五千块
钱送到医院。
一来二去,我就和她们一家人熟悉起来。小女孩的父亲很快就动了手术,她母亲忙着照
顾病人,于是那段时间我就经常带着小女孩去玩。那也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感觉最快乐的时
光,在小女孩的身上,我时时都能看见紫的影子,我经常恍惚得把小女孩当成了我和紫的女
儿。
经过她父母的同意,我收下了她这个干女儿。有天,我问小女孩长大后准备做什么?她
毫不犹豫的说道她要做丨警丨察。我很奇怪,问她为什么,她睁着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恨恨说
道,她要把天下所有做小偷的坏蛋全抓起来。
我悚然心惊,那夜我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女儿可爱的脸庞和她恨恨的表情声音老在
我脑海中浮现。以前我自己从来没想过害了多少人的幸福,从没想过逼迫多少人走上了绝路
,我发誓以后再不偷东西了,那天晚上,我用菜刀把自己的两根手指切掉。我知道自己罪孽
深重,我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弥补,我的灵魂也得不到救赎,毕竟我身上还背有数条命债
。我这样做,只是想以后真的不再害人了。
三个月后,女儿一家人回北方去了,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浑浑垩垩的日子。只是我经常都
会打电话过去,这个女儿竟然也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种牵挂。
最近这几天里我老是感觉心神不定的,心里老感觉堵得慌,但我又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最奇怪的是这两天还老是梦见和紫初次认识那场景。
‘叮`````’,我的睡梦被一阵电话惊醒,听筒里传出可爱的声音,是我那宝贝女儿;万爸
爸,起床啦!
我喜欢她叫我万爸爸。我含混不清的嘟哝道;什么事啊?这么早就打电话。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不记得啦?
我睡意一下就清醒了;啊?今天几月几号啊?这些日子我一直糊涂的活着。
听筒那端传来她咯咯咯的笑声;今天是四月十八号,我的生日,我今年八岁啦!记住了
吗?
四月十八?好熟悉的日子。我突然浑身为之一震,天啊!冥冥中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四月十八就是我和紫初次相识的日子,今天也正好是我和紫相识八周年的纪念日,难道这个
女儿真是上天给我派来的天使?
怪不得我最近心神不定老是做同样的梦,挂断电话后,我坐起身来,呆呆的看着紫和杜
平的骨灰盒入神。
中国人讲究的是叶落归根,入土为安,思前想后,我决定回重庆一趟,把紫和杜平的骨
灰安葬了,而且我也挺想姐姐她们了。
这些年我也一直没敢和家里联系,姐姐她们也不知道我的状况,但是我知道,她们是真
的很关心我,她们很爱我。
当我带着两盒骨灰回到重庆,给姐姐单位上打电话约她出来的时候,姐姐听见我的声音
,真的是又惊又喜。
她飞快的赶到了我们见面的茶楼,见面之下,不胜唏嘘,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看着我这几年在外漂泊又黑又瘦的样子,姐姐流下了心疼的泪;万万,你怎么想起回来
啦?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重庆警方到处在抓你啊!前段时间悬赏五万抓你的通缉令贴得
满街都是,你还敢回来,你真不要命啦?短暂的沉默后,姐姐说道。
我淡然一笑;姐姐,你放心,丨警丨察想抓住我还真没那么容易,这么多年来我不是一直没
事吗?我这次回来呆的时间不长,我把杜平和紫安葬了就走。
杜平和紫怎么啦?姐姐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