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夏忙说：“不会的，再也不会了。保证，拉钩。“

富冬便笑了，轻轻拍了一巴掌在富夏伸过来拉钩的手上，富夏不干了，伸手去拍她，三个女孩子又闹成了一团，仿佛谁也没有长大似的。

……

老房拆迁的通知仿佛忽然一下就来临了，可杰和爱红像打了强心剂一样兴奋，但却是个人有个人的打算。可杰主张要补偿款，这样便可以再有本钱重新开一个饭馆，爱红却还想要房子，有个安身之处才最重要。可勇似乎觉得无所谓，爱苗更无所谓，却并不希望拆迁，这个老房子毕竟有父母留下的记忆，真的不想就这么失去，面对兴奋的家人，爱苗只说了一句：“无论怎么分，别忘了还有大哥的一份。”

拆迁的风声一会强劲一会又无声无息，让人摸不到头脑，转过年来，清明节却先是到了。

家安去世之后，年年的清明节家人也都去拜祭了，只是难得大家能凑在一起，于是只是每家各自去了，今年，爱苗想要全家一起扫一次墓，家安和玉芳的墓落成这么久了，合家一起扫墓却一次也没有过呢。

征得了大家的同意，爱苗先请王建安带着自己来到城郊的敏芝娘家接敏芝和富春，家安去世后，富春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了，她中专毕业后在城里找了个商店售货员的工作，自己在城里租房子，偶尔也会到爷爷家看看姑姑们，却也不常来，富春还是不爱说话，个子也没有几个妹妹高，皮肤也要粗糙一些，没了小时候的时髦体面，比起富夏几个就有了些土土的样子，每次见她，爱苗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敏芝的娘家在农村，一个小院子，五间瓦房，敏芝带着富春住了西边角落的一间，爱苗来了，敏芝的父母都没露面。建安把后备箱满满当当的礼物搬下来，在院子里堆了不小的一堆。敏芝在家呢，却还是淡淡地样子，听见爱苗说明了来意，便只是一笑：“我就不去了，走不开，我在镇中学门口给人看摊位卖包子呢，每天都要去的。”爱苗看了看敏芝，头发早已经花白了，穿件紫色带金线的半旧棉袄，早前那总是时髦漂亮的样子真是恍若隔世。

爱苗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直望着富春，富春给爱苗倒了水：“小姑，我去，这礼拜天是吧，我礼拜六晚上下班就过去。”敏芝抬头看了富春一眼，笑了一声：“你爷爷奶奶，估计快把你忘了。”富春便没说话，爱苗忙道：“怎么会呢，爸妈在的时候，富春也常去的。”

敏芝就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拿起扫把扫地，富春打开窗户说了一句：“妈你搁在那吧，我一会扫去。”又向着爱苗说：“小姑，晚上在这吃饭。”爱苗忙站起来：“你建安叔叔还在外面等我呢，我就回去了，你周六晚上下了班就过来，咱们吃火锅，等着你。”富春便笑了：“哎，我大概七点多就能到，饿了你们就先吃。”

回家的路上，爱苗一直默默不语，偶尔叹口气，建安问：“敏芝这么多年也没回去过？”爱苗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嫂子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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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礼拜日，一家人一起出发了，可勇开来了自家的车，建安帮着借了一辆考斯特，大家带着很多的东西，一早便出发了。

往墓地去的路上有些堵，清明节前后，扫墓的人特别多，可杰对爱红说：“咱爸妈的墓地早升值了，去年我来的时候问过，涨了一倍，早买有早买的好处。”爱苗却说：“我倒愿意晚买，越晚越好，最好不买。”可杰便笑了，说：“那也是瞎掰，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转过头来，却瞧见爱红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

到了墓地，爱红和爱苗几乎是立刻就忙碌起来，一个拿出扫把扫着墓碑周围的土，另一个用塑料桶打了水来擦洗墓碑。华珍便打开带来的书包，掏出一次性盘子和酒杯，摆贡品，倒酒。孩子们全都插不上手，便在一旁站着，富夏抱着个大花篮，里面是黄菊和白菊，最上方有些康乃馨和两只天堂鸟，插得没什么章法，但花儿却新鲜的很，很好看。

可勇围着墓碑转了转，见碑上刻着的金字儿不大清楚了，便找管理处要了些金漆和毛笔来，想要重新描过，可杰见了说：“现在的墓地比爷爷奶奶那会的强多了，什么都有人管。”可勇也笑了：“是啊，咱们这也是公墓呢。”

打扫完毕，摆好花篮和贡品，可杰手里的一把香也点好了，分给众人，一人四根。于是按照一家一家的顺序，陆续过来拜祭，絮絮说着一些自己一家最近的状况和想要和父母分享的知心话，爱苗是早已经就哭了的，富秋和富冬都在低声劝，富夏愣在一边看着小姑哭，觉得眼泪也在眼睛里打转。

轮到爱苗拜祭的时候，却只有孑然一人，爱红瞧了华珍一眼，华珍也叹了一口气，可杰瞧见了，忙玩笑道：“爸爸妈妈保佑保佑老妹妹，再找个情投意合的伴儿，明年双双对对来拜祭，别老一个人，显得怪孤单的。”爱苗瞬间脸红了，很有些尴尬起来。富夏忙站过来：“我再和小姑一起拜一遍，谁说小姑老是一个人的。”富春三个也走过来：“对，我们也一起拜，我们都和小姑一起拜。”爱苗便笑了，华珍也笑：“爱苗，你看，这些孩子们还是都跟你亲呢。”

上完了香，可杰又把一盅酒洒在坟前，酒渗得很快，几乎洒上瞬间便渗入了土里，爱红便有些兴奋：“爸今天见咱们一起来了，肯定是高兴，看这酒喝得多快。”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忙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看我，差点忘了，昨儿在我们单位边上，有卖爸爱吃的那种花生豆的，我买了半斤，今儿给爸带来。”说着拿了一个盘子装了，放在墓前。

香差不多燃尽了，爱苗拿起放在墓前的水果和点心递给几个孩子：“来，给你们，都分分，陪着爷爷奶奶吃点。”华珍也说：“对，小孩子吃了供果不害怕。”华珍递给爱红一根香蕉：“吃吧，都吃点。”

大家吃起来，说说笑笑的，家安和玉芳墓前的一棵小松树，已经长成碗口粗细，也高了很多，大家围着看了一会，都很开心。墓地旁边的空场上，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放起了风筝，飘飘摇摇的，也分外好看。

到了烧纸的区域，一家人才拿出纸钱，早有一个当地农民打扮的老头走过来，手里拿着白灰铲子，手一挥，白灰匀溜流的落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分完美的圆圈，圆圈豁着一个挺匀称的口子，作为“门儿”，给去世的人们进来取家人“寄”给他们的东西。大家点起火来，一张张超大面额的冥币焚了起来，还有各式各样的金银元宝黄白纸钱。刚刚那个老头便又拿出一根长木棍子，帮着在火里拨一拨，让纸钱完全的焚化，他全程很有眼色的帮忙，可勇便和爱苗小声嘀咕了一会，掏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塞到老头手里。待到纸钱完全烧光了，老头便对他们点点头，又奔着一家新进来的人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