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乱过这阵，可勇忙开始检点台子上的东西，他比较仔细，生怕刚才一阵乱丢了什么，一检查不要紧，真的出了不小的纰漏，刚才卖出去的那包“生肖鸡”拿成了一包“生肖狗”给了人家，这一错不打紧，里里外外损失了五千块。

可勇觉得冷汗直流，如果说要赔偿给建安的话，自己这几个月在这辛苦赚的那些，基本上也就算是又还回去了，可勇觉得有些站不住，只管坐着发呆。

这时候建安回来了，看可勇发呆便不高兴了：“三哥，别愣神啊，这人这么多，一不小心就少点东西。”

可勇看了看建安，还是把拿错票的事说了，末了狠狠心：“兄弟，对不住，哥明儿取了钱还你。”

建安看了看可勇，又仔细问了两句，彻底弄明白了原委，说：“算了，错了就错了吧，五千块钱，没一会就赚出来了，你也不用嘀咕，也甭说什么赔不赔的了。”

可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里像堵了个熟鸡蛋，滑溜溜的上上下下，咽不下又吐不出，建安却又说“你去后三列进点‘宋庆龄纪念币’下午肯定要炒起来，”说着掏出一摞一百块：“给我进这么多。”

可勇接过钱转身走了，觉得自己满身的汗瞬间被风吹凉了，湿乎乎的，但五脏六腑还是燥热的，夹心似的很难受。

那天的宋庆龄纪念币的确被炒起了好几倍，可勇一个下午赚了六百块钱，建安赚的就更多，他果然没让可勇赔那五千块钱，但从此以后，也再没让可勇帮着看过摊子。

从这次事故之后，邮币卡市场却越发的火爆了，当做市场的这个小小的公园简直成了一个越来越滚烫的地标点，每天都是车水马龙。就在那时候，可勇和华珍商量，想把工作辞了全职去作这个，华珍听都没有听完他的话，便非常激烈的拒绝了。

华珍说：“你就别想！辞了我就和你离婚。”

不算很高级的威胁，但胜在有用，更胜在之后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当初做的这个决定，是个正确选择。那种庆幸，更像是死里逃生。

在可勇提出辞职想法之后不久，像盛放后终要凋零的花朵，邮币卡市场渐渐现出一点颓势，随后越演越烈，没用多久便风萧萧雨萧萧了。

最后告别邮币卡市场的时候，可勇还是有些留恋的，建安却看不出来难过，因为他早已瞄准了其他的生意，不过可勇和建安都算幸运，不仅全身而退，甚至简直可以说是大胜而归。而还有很多很多的人，被这飞速升腾而起的“聚宝盆”抛在空中，却又狠狠落地，最后还被倒扣在“盆”里，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翻身。

资本市场的总是幻化出不同的形式，但都是一样的残酷，一样的惨烈。

……

*第5章*

凤洁走的那天基本没什么预兆，早上可杰回到家的时候凤洁还在，穿了一件没见过的新呢子裙，烫了头发，可杰看了她一眼说：“又要出去啊？饭馆你也小心点照应着，老出去瞎逛。”凤洁没理他，甚至没看他一眼，只管拿着梳妆台上一小瓶指甲油往指尖涂着，似乎有些若有所思，可杰顾不上理她，只管歪在床上睡着了，在大奎家打了一天两宿的麻将，实在有些熬不住了，可杰在临睡前的一秒还在想着：叫凤洁从账上拿两万块钱给自己，补昨夜输下的亏空。但巨大的困意袭来，嘴巴没有来得及张开就跌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是自己冻醒的，屋子已经黑了下来，可杰坐起身来，略醒了醒，马上便发现了不对劲儿，屋子不大，一点变化都还是很明显的，何况大衣橱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梳妆台的抽屉也拉开着，首饰盒也已经是空的了，化妆品也都不见了，只留下台面上一个个圆圆的尘土印儿，只有早上凤洁涂得那瓶指甲油扔在上面，因为瓶底只有差不多快干了的一点儿了。

镜子上贴着一张纸条，是凤洁写的，大意便是最后通牒，叫可杰周一一早去办事处离婚，凤洁已经自行分配了财产，她拿了家里和饭馆账面上所有的现金，房子和饭馆本身她留给可杰了。

可杰穿上大衣直奔了凤洁娘家，凤洁的兄弟拦着不让进门，但却给了可杰答案，凤洁说可杰爱玩牌不顾家，不能一起过下去了，可杰没说话，抽个不备一肩膀抗开了在门口守着的凤洁兄弟，冲进屋子里。

凤洁果然在客厅的椅子上坐着，看见可杰只是略略抬了抬头，没说话，只用手里的梳子一下一下梳着新烫得格外卷曲的头发，然后对追进来的兄弟说：“甭管了，我早晚得跟他说清楚了。”可杰便问：“我就问一句，你是不是跟袁大有好上了。”

凤洁用手把头发聚成一拢，用力梳了几下，右手一捋，把断发扔在地上：“是，跟你办完离婚，我们就直接办手续结婚了。”

可杰又说：“你想好了吗？”

凤洁笑了一声，说：“早想好了。”

可杰点了点头，转过身走了。

可杰和凤洁的离婚手续很顺畅的办完了，没有财产的纠纷，子女的归属也很明确，凤洁不想要孩子，可杰却恰巧不能对富冬放手，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离婚后不久，凤洁的小姨夫妇带着几个表弟出现在了可杰家，要可杰腾房子，小姨夫说：“当初凤洁结婚，我和她小姨看在凤洁妈的面子上给了这个房子住，我们是疼外甥女，现在你们离婚了，这房子还由你占着就不合适了吧。”

可杰愣了愣，本想争辩两句，嘴张开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说了一声：“给我一个星期，腾房。”

可杰搬回了家安那里，和爱红一家一起住，可杰常常与爱红吵架，其实没有什么争吵的原因和必要，也许就是彼此性格不合，像他们小时候一样，一在一起就要吵个不停，现在没有了父母和长辈来喝止，加上彼此心里很多的不痛快，如同火借风势，这争吵便愈演愈烈，最终到达了互相不理睬的高度。

父母的争吵也波及了各自的子女，可杰和爱红两个分别告诉富冬和富秋，明令禁止她们一起玩，一起说话，可偏巧在小一辈的孩子中，富秋和富冬的感情却是特别好，于是两个小孩子在父母之间的夹缝中寻求友情和亲情的生存空间，有点辛苦，却也有点温暖。

每天早上，两个人总是一前一后出家门去，貌似谁也不理谁，互相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是下了楼，出了院子，拐到几栋楼后一个背风的小拐角，先到的那个人便会站住，左右张望，不一会，后到的那个也谨慎的走了过来，两个人一见面便笑了，手拉到一起，说说笑笑的上学去了。富冬上学早，虽然小着富秋一岁多但却是同一年级，上学放学都是彼此最好的独处时光。

在学校里，富冬和富秋丝毫不避讳的姐妹相称，互相照顾，下课时候两个人总要见上几面，互相问问情况，看看彼此有什么事情没有。上操时，两个人必做的事情也是在操场上一排排的学生队伍中互相寻找，找到了便彼此无声的笑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学校里还有一对被分在不同班级的双胞胎姐妹，感情到反而没有富家堂姐妹两个好，很多学生都很羡慕富秋和富冬，心想有个姐妹居然是这么好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