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珍想了想，拉富夏：“富夏，你动没动这个小本。”

富夏点了点头，哆哆嗦嗦拿出作业本：“没草稿纸，我拽了几张。”

“啪”的一声，华珍狠狠心把巴掌拍在富夏身上：“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这是记账的，怎么能随便动呢，我让你看着东西你就给我惹祸。”

华珍指了指凤洁：“去，和小婶儿道歉。”

富夏的眼泪噼里啪啦掉出来，华珍忍着不看：“快去啊。”

富夏才要开口，凤洁却说了：“你别打孩子给人看堵人家嘴啊，把事一推六二五往孩子身上一推以为就算了？是啊，我这么大人了，能和孩子制气吗？能和孩子较真儿吗？这事不就这么过去了么。”

华珍的火气压了又压，虽然知道她是借题发挥，但却还是忍着把富夏作业本里夹着的几张粉红小票拿出来：“凤洁，你对对这几张纸的茬口，应该对的上，你对对，如果还差，我再给你找去。”

凤洁不理，酸酸的一笑：“算了，一家人，就算是这么回事吧。”

华珍把小票压好在本里，心里无比委屈，但还是忍住了，也不再说话，回身往后厨走去，却听见凤洁在身后说：“可杰老说你们怪不容易的，一点半点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我们吃点亏就算了。”

华珍便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凤洁，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们缺人手，我呢想找个活，咱们是互相帮忙，我干活你们花钱雇我，我可不是来你们这占便宜的，我也不是来你们这要饭的。”

凤洁又是酸酸一笑：“谁说你要饭了？谁说你占便宜了？”

“你是没指名道姓，但你就是这个意思，要不你说说，这一屋子，你是说谁？”华珍丝毫不示弱。

凤洁脸一板：“我爱说谁说谁，这是我自己的饭馆，我想怎么说怎么说，你听不惯你就走人。”凤洁又嘀咕道：“还当谁求你来呢，要不看你在家待着怪可怜的，一月五百我雇你？！一家子到这又吃又喝占便宜。”

华珍说：“那好，你说我们一家子到你这占便宜，那你就给我说说我们吃你什么喝你什么了，你三哥每次来接我，都是吃了饭过来，偶尔没吃饭也是从外面市场上买上一点，你要非说吃你东西了，也顶多喝了你几杯茶，富夏偶尔过来找我，我给她煮点饺子下点面，我都是给了钱入到你帐里，她小小的孩子能吃多少？我每次都十块二十块的给你，你又吃了什么亏？你给我一个月五百不假，我从早点一直给你盯到晚上人走光，开门关门，进货打扫卫生我都帮着干，你雇我亏不亏，你自己心里清楚。”

凤洁还要说话，华珍却打断了她：“你要是还觉得你亏，那也行，我也不干了，这月的工资我也不要了，当你三哥在这喝你几杯茶的茶钱吧。”华珍伸手叫富夏：“富夏，进去穿衣服，咱走。”

华珍拉着富夏进去穿大衣，凤洁却气得在店里大骂起来，由于没理，也说不出什么实质的内容，只是满嘴的脏话连篇，华珍带着孩子穿好了衣服出来，看也不看她，厨子和小服务员却迎上来：“大姐，别走，等老板回来。”

“让她们滚蛋！等什么老板，我就是老板！王八蛋！”凤洁骂着。

华珍便也不再忍耐了：“你嘴巴干净点，你才滚蛋！你才是王八蛋！”

凤洁便冲过来，作势要打人，却被大家拦住，她不依不饶，力气大得很，三步窜过来，伸手往华珍身上挥。

华珍却一把接住凤洁的胳膊，就势用力一推，凤洁没想到华珍原来这么有劲儿，一个不妨，一屁股坐在地上，华珍上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你别欺负人，再蹬鼻子上脸，我就抽你！”

华珍拉着富夏走出了饭馆，凤洁坐在地上连哭带骂，华珍却始终没有回头，到了街上，富夏忽然说道：“妈，你怎么那么会打架？”

华珍没说话，半晌却忽然笑了一声，说：“你妈厉害着呢，小时候你舅舅挨了欺负，都是你妈去找人打架呢。”

富夏便也笑了，娘两个越笑越起劲儿，仿佛真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儿似的。

*第4章*

凤洁打电话找可杰狠狠的告了一状，指望可杰找华珍或可勇理论，但可杰只是从牌桌上万般不愿意的下来了一小会，不耐烦的打断凤洁的长篇大套：“她都走了，你还想怎么着？别惹是生非了，我这忙着呢，不说了。”才要挂电话却又说：“华珍走了你就别总出去了，好好看着点店，别老往外跑。”说完便挂上了电话，把凤洁犹在说着的抱怨截断。

直到电话忙音，凤洁才发现可杰早已经挂上了电话，凤洁擦了擦眼泪，对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出了一回神，伸手按了按挂机键，想了想，犹豫着伸出手，又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华珍从可杰的饭馆回来之后，可勇和可杰都没给对方打电话。可勇一家终于搬到了新房居住，搬家的那天，华珍在新房杀了一只鸡，是娘家妈妈嘱咐的，说是可以辟邪，当天的晚餐便是香喷喷的鸡汤，和着满楼道装修的喧嚣声喝下，让人无比舒服。

华珍和可勇没有装修房子，原因很简单——实在没有这笔费用。好在崭新的房子有平整的水泥地板和雪白的墙，就这样也是很好的，他们只用很少的钱把厨房和洗手间简单贴了瓷砖，便开始进家具了。

新家具只买了两个书柜、一张新床和写字台，全部放在富夏的房间，华珍和可勇还用的是旧家具，原打算先这样凑合，但当做客厅的那一间便显得有点空落，折叠圆餐桌上面放着电视也着实不像话，可勇和华珍便紧紧荷包，添置了一套沙发和一个电视柜，屋子才像了点样子，但仅有的一点存款也差不多都干净了。

但终究还是喜悦的，一家人便开始了新房里的生活，他们当时的房子在小区的腹地，没有多久四周便又盖起新一期的一栋栋房子，整个小区便是一个大工地，沙石泥水，下雨时尤为不好走，但只要一进到房间里便会感觉格外的温馨静逸，华珍跑了很多地方，买来了很多粉红底的碎花棉布，自己穿了铁环做成窗帘，窗帘没有拿摺，也没有任何造型，但当傍晚橘黄色的灯光照射在上面的时候，也不能不说是格外好看的。

由于房子的配套设施还没有完全建好，没有煤气管道,需要更换煤气罐，自来水也还没有正式的接通，时断时续的，停水的时候华珍就带着富夏提着大塑料桶到隔壁院子取水，母女两个一路玩玩笑笑的，也很有乐趣。富夏在新房子度过了自己中学时代的第一个暑假，还在新房里迎来了自己第一次初潮，由儿童变成一个少女的时候，富夏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间屋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

富春在假期里被华珍接来和富夏一起玩几天，华珍的单位开业了，她又开始回去上班，叫两个女孩子做个伴儿，自己放心，她们彼此也都很开心。只是活动的范围还是有局限，只能在屋里玩，院子是个大工地，出了院子到了马路上又无处可去，华珍说两站地以外的地方有个公园，叫富夏和富春一起去玩玩，但两个女孩走了没多远便又折了回来，附近的马路人迹稀少，车子也不多，她们实在觉得有些害怕，那个时候，那里还是很有些背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