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安便站起来，说了一声：“都闭上嘴吧。”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大家都安静下来了。家安没有说爱红爱苗，却对华珍说：“你要走就走吧，出殡上坟的时候，不愿意来就别来了。”

家安说着依旧坐下了：“你们都出来吧，让护士把你妈推下去，你妈走了，哭也罢闹也罢，都回不来了。”

听到这句话，仿佛拔开了一个塞子，爱苗哇的一声哭起来，却也只喊出了这样一声，她的脸憋的通红，张大了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悲痛欲绝的凝成一个狰狞的表情。

华珍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径直走出了楼道大门。

……

可勇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富夏早已经睡下了，华珍在看电视，见可勇回来，一声也没有言语。可勇关好了大门，脱下外套，看了看门口的炉子，火已经封上了，掂了掂暖壶，却是轻轻的，于是只好拿了脸盆进了院子里的小厨房。开了水龙头，打算接点凉水凑合洗洗脸，只才接了半盆，华珍便跟了出来，没好气的用脚踢了踢厨房角落里的暖壶：“这里面有热水。”可勇忙答应了，把热水倒在脸盆里，刺骨的冰冷便缓和了很多。

洗过脸，可勇重新回到屋里，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儿，便也坐在一旁发呆，华珍见他仍然穿着外裤便说：“换了衣服，脏了吧唧的四处坐，医院里有多少病菌啊。”可勇便站起身换裤子，华珍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分明是哭过了的。

华珍心一软，便决定不再计较，主动说：“吃饭了吗，锅里还给你留着呢。”

可勇说声吃过了，呆了半晌，说：“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说要买个墓地葬我妈，各家出一点钱，当是儿女们的心意。”

华珍便说：“那我就不出了，你爸不是说了么，出殡的时候不让我来，这不就是说不认我是你家人了吗。”

可勇叹了一口气：“我爸不是那个意思，都是一家人，什么认不认的。”

华珍说：“什么一家人啊，你们是一家人，一起冲我一个人来，欺负我一个外人。”

可勇便不说话了，华珍说的委屈，鼻子又酸了：“他们一起冲着我来，你在边上连个话都不说，别提他们了，你拿我当一家人了吗？这回要钱了，说起是一家人了。”

可勇连连叹气，又不知该说什么：“大家不是都难过吗……不是那个意思……”

华珍哭了一会，看见可勇无助的站在屋子中央，只穿着棉毛裤，光着脚，不知所措的样子，华珍又心软了，停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存折丢给可勇：“你就糊弄我吧。”

存折硬硬的边角顶着可勇的手心，华珍说：“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上班呢。”

夫妻俩关灯躺下，可勇说：“大哥说周末回家开个会，商量商量妈的后事，你去吧？”

华珍没有回答。

……

今天更新《平生记》，明天更新小灵异

有点押韵吭

~~~~~~~~~~~~~~~~~~~~~~~~~~~~~~~~~~~~~~~~~~~~~~~~~~~~~~~~~~~

周末的会，华珍没有参加，非但是华珍，所有的媳妇都没有参加，可庆特意给可勇单位打了电话：“媳妇们就都别来了，咱兄弟几个好好商量商量。”

可庆的意思是先把墓地买了，让玉芳的骨灰先安葬。社会上已经有公墓和私人承包的商品墓地在卖了，价格不算便宜，但是景色和风水都很不错，可庆选中了一块，带家安看过了，家安很满意，但还是主张按家里的老规矩，夫妻一起下葬。

可庆把选好的墓地价格报给了弟兄几个：一万块钱，五个兄弟一人两千。除了可庆和爱苗，其他人都面有难色，两千块在当时绝不算小数目，可庆能赚，爱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都拿的出，但可勇三个便有些不方便了，工薪阶层，孩子又小，存款统共也就几千块而已，尤其是爱红，还滞留在当时插队的地方，又是两个孩子，条件更加不好，爱红先灰了脸色，一言不发。

可庆问了一句：“大家同意不同意。”

爱苗先说：“哥，我同意，下午把钱取了给你。”

可庆便摇头：“不着急不着急，可勇，你呢。”

可勇也点了一下头：“行。”心想华珍那里一定是不乐意的，但她也只是嘴上说说，还是会拿出来的。

可杰咳嗽了一声，不说话，见可庆看着自己，便说：“我得回去和凤洁商量商量。”

爱苗便先开口了：“有什么好商量的，这是给妈买墓地，你不是妈儿子啊，妈可最疼你。”

可杰不爱听了：“我又没说不给，我只是要和我媳妇商量一下，谁家不是媳妇管钱啊，你要是结了婚看你管钱不管。”

爱苗已经不小了，还没有对象，不爱听结婚的话题，立刻就急了，才要说话，可庆便拦住话头：“行了行了，你去商量吧，我先帮你垫上，到时候你还给我就行了。”可杰便不言语了。

爱红才要表态，可庆先拦住她：“爱红，你就不用出了，你那一份哥帮你出了，你带着两个孩子，爷们赚的又少，哪有这份闲钱啊。”

爱红咬了咬嘴唇：“不用，我有。”

可庆把手一挥：“就这么定了，冯青将来办户口的时候还要用钱呢，你攒着点吧。”

爱红便没再说什么，从心里来说，她并不希望大哥替自己出这两千块钱，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大哥说得对，那些有数的钞票，永远都是有无数的窟窿等着去填补，她只能不断地做着取舍，把这点钱用在最锋利的刀刃上。

但可杰和可勇却有些不高兴了，都是兄弟，都不富裕，可庆只照顾爱红一个，让他们两个的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其实可庆的经济实力，即便是都出也不算什么，敏芝手上的戒指和脖子上的项链算算也有一万块钱，富春从头到脚穿的戴的也都不是一般小孩穿的起的衣裳，可杰的女儿富冬就最羡慕富春冬天的一件小大衣，白色兔毛的，漂亮极了。但如今可庆却偏要用这一万块钱难为大家，可杰和可勇多少都有些别扭。

可勇没有说话，可杰却是忍不住的：“哥，那你也把我那份出了吧，我也困难，富冬眼看就要上小学了，她户口跟着她妈，在这边上学要交赞助费呢。”

可庆看了可杰一眼：“老四啊，我不是不能出这个钱，但这到底是咱妈的身后事，我的意思呢是每个儿女都尽尽力，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但你们咬咬牙也都拿得出来这两千块钱，你姐是真拿不出来，所以我说要帮她。”

可杰想了想：“哥，要不你就还帮我垫上吧，不过什么时候能还给你我就说不定了，我只能说我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吧。”

可庆点了头：“行啊，那就这样吧。”转头看了看可勇：“你呢？我也先给你垫上？”

可勇抬头看了看可庆，可庆正好站在一片阳光里，强光刺得可勇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可勇忙转开了眼睛，说：“不用，我过几天就取了给你。”

家安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说道：“你们谁也别出了，我和你妈给自己准备了这份钱，大庆你拿去，给操办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