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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门口一坐,李来和他娘也都不吃了,李来勾着头,两眼盯着自己的脚,一副想不通世事的样子。李来他娘举起手里的碗,飞快地舔干碗里剩下的一点残渣,然后起身就去敲李来他大哥李石家的门。

一会儿,李石和他娘从偏屋里出来,李石对老人说:“洪爷,您的钱我给您还,我现在手头紧,拿不出二百块,这里有五十块,您先拿回去置办些年货,等我再有了钱,不用您来讨,我给您送过去。”李石的手里正握着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他把钞票伸到了老人的眼前。

老人见了李石递过去的那五十块钱,昏花的老眼立即有了亮色,他盯了那五十块钱大半天,然后顺手就接了,抬头望着李石说:“还有那一百五十块呢?爷!”

李石笑着说:“我不是爷,您才是爷,洪爷,我手头上一有钱就给您送过去,少不了您的钱的。”

我望着老人和李石,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老人得了李石给他的那五十块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下屋前的土坡时,老人弯着腰不住地回头。我心里想,他还在牵挂着另外那一百五十块钱呢,说不定哪一天,这个老得摇摇晃晃的黑家伙又会象今天一样地跑了来,可那时候说出的话就不一定有今天这么客气了

(待后)。

临近年关,下山村的人开始忙碌起来,男人们一律往高山上爬,出门时穿着又破又烂的衣衫,腰间里夹着柴刀、扁担,大担大担地往家里挑柴火回来。女人们在家推磨、剁柴、吆猪、赶鸡。直到天色阴暗下来,云雾罩住了下山村逼窄的天空,慢慢地,天空下起了冷飕飕的冻雨。上了山的下山村人淋得一头雨水,肮脏而凌乱的头发紧紧地贴着消瘦的脸颊。他们回来之后,就再也不上山了。零零散散地蹲在自家房屋的各个角落里,毫无目的地痴望傻想。

婚后三天,李来就照常开始干活了,我跟着李来下田锄了几天油菜草,又上山捡了几天柴禾。家里这些天依然有下山村人和临近几个村子里的人来李来家讨债。

来人都和李来家有着各种不同的关系,要么是亲戚,要么是要好的朋友,但进了李来家,那些关系就模糊不清了,来人要么可怜巴巴,要么一脸的凶狠和焦躁,所有的表情都透着表演的神色,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李来家欠他们的那些账债讨回去。

但李来家现在除了那幢搬不动的黑木屋,家里再也没有一分多余的钱和一样有价值的物资了。讨债的人一来,全家人都围着讨债人说好话。但说来说去,说的都是重复的话:做酒席的那点礼金还没入腰包就被他们拿光了,酒席一做完,也没剩下个啥,就剩下几碗残羹剩菜,唉!少是少不了您的,只要家里积了些,一定立马就给您还上……每来一个人,李来他爹都这样说一遍,说完,就拿眼盯着人家,读人家脸上的表情。李来他爹说完,李来他娘又接着说。

结婚剩下来的残羹剩菜吃完之后,家里就啥都没有了,李来他娘从一只蛇皮袋里倒了些干苦瓜片泡在一只碗里,发胀后的苦瓜又复原成原来的模样。李来他娘拌了些干红辣椒,在锅里炒了一大碗——没放什么油,也没掺和什么配料,吃起来真比吃屁还难受。可就是这样的菜家里也所剩无几,吃到大年三十,吃得我口吐苦水——这是我的肠胃所做的抗议,但蛇皮袋已经见了底,没了。

日子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日正逢腿根乡赶集。下山村的人天一亮就往集市上跑。

家庭稍微正常一些的人家在这一天都会在集市上买办许多必须而奢侈的物资回来,除了过年吃喝的鱼肉、糖果、老酒,还要为自己和孩子置办一套新衣、新鞋,有的人家还会买几件集市上新来的稀罕东西。

闭塞而贫穷的下山村人仿佛比外面的人更加珍惜这个新年。

可李来家早就失去了一个正常人家该有的那份生活的乐趣和希望,庞大的账债和羞涩的现状让每个人的心理都背负着一份沉重的压力,除了各自痴思傻想,再没有人敢发出欢乐而响亮的笑声。

从集市上回来,李来他娘买办了二斤猪肉,李来他二哥也买了二斤猪肉,可怜的李来他大哥连猪肉都称不起,只买了一棵白菜和两斤豆腐回来。

在下山村过的第一个年几乎不叫年,叫灾,只有灾难才那么凄惨、寒酸和寂寞。吃着李来他娘和他爹做的饭菜,我心里就想着我爹,对我爹说:“爹,您希望我过的日子现在已经开始了,如果您觉得还不够的话,那么就再来点更残忍的吧。”

在心灵极其痛楚和绝望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所有的苦难都在我的身后紧密有序地排列着,足可以让我这个弱小的生命在贫穷的灾难里慢慢枯萎,足可以榨干我身体里的水分、血液、细胞和骨髓,直到我的肉体消失。

可所有后面发生的一切,却彻底改变了整个下山村和我的命运。首先,过了新年之后,我和李来从我的娘家河滩村回来,我突然开始呕吐起来,在腿根乡卫生院一检查,医生对我说:“妹子,恭喜你,你怀孕了。”

这是个奇怪的消息,没有带给我惊喜和幸福,只给了我一个震吓。听了那个医生的话,我甚至开始发愁起来。眼泪从我的眼角慢慢淌了下来,我怕李来和医院里别的人见到我这不符合正常人的表情感到可怕,我赶忙把眼泪擦了,然后低着头回到了下山村。

自从不能上学之后,我觉得命运把我的灵魂安错了位置,人生的一切都偏离了意愿的轨道,现在,人生的场面更加不可收拾了。

在我的肚子慢慢膨胀、直到我顺利生产了一个尖历哭嚎的女婴这一期间,我经历了人生中最艰辛、苦难的历程,我的灵魂记录了所有我的经历。如果有人对我的语言表示怀疑的话,那么,下山村的鬼神可以为我作证。

当然此刻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脸庞红润、模样俊俏的刘杏了,除了脸色苍白、下巴尖瘦,我原来所有从娘家带出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它们大得就象“一根棒槌放进一只背篓里。”

这些都是我爹所希望的,我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了。

可面对我的孩子,我总想嚎啕大哭。

远山

第一章

小时候,我跟着我大伯和二伯在清明时节去爷爷的坟上挂过纸。

那样的日子既晴朗又潮湿。青草已经发芽,荒废的山坡着了一身绿油油的新装。

田垅、或者坡塄上,都有人在干活。要么是哪个大婶在放牛,要么是一些土头土脸的村里男人在割草、翻地。他们都隐藏在树木和草丛里,偶尔却会露出一张脸,朝着村道上走过来的行人盯一眼。

清明节前三天的清早,大伯的手里提了只竹篮,竹篮里装了香纸、蜡烛、酒和一坨在锅里煮熟了的腊肉。二伯的肢胳窝里夹了把镰刀,是预备着割坟头上的枯草和小树的。

大伯经过二伯家的时候喊上了二伯,经过我家的时候喊我爹。我爹天不亮却上山割草去了。娘在屋里煮饭,听得大伯喊,就一个劲地埋怨我爹,对大伯说:“就让伢子跟着您俩去吧。”娘把我从睡房里喊出来,又问大伯:“要带些啥?”大伯说:“啥都甭带,都有,跟着去个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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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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