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辟非笑道：“好，有志气，既如此，我再将治狱权交给你，除诏狱有大将军府之直辖外，全京师及京畿各县之监狱都归你管。涉及刑律之人，你都有权逮捕。”

刘辟非这样说，等于给了俞辰一把锋利的尖刀，不致让俞辰坐困围城，束手无策。

刘辟非拟定了任命诏书，便让人送往皇宫。眼下，虽然行政权尽归大将军府，但诏书却还是要送往皇宫，交由吕后过目一遍，盖玺之后发布。这是皇家唯一的体面了。但也只是过目。这是双方妥协的结果。

皇帝需要威严，而大将军需要实权，双方互惠合作。在外人看来，大将军与皇宫精诚合作，皇帝垂拱而治，大将军抚慰天下，正是政治清明的景象。

吕后终于等来了刘辟非任命内史的诏书，却发现既不是秦山，也不是秦仲，而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俞辰。

吕后问旁边的审食其：“俞辰是谁？”

审食其道：“听说他早先便跟随大将军了，但在辽东叛乱时，站错了队伍，被贬到了丹东。其在丹东时，却能再次振作起来，在丹东发展柞蚕种植，海运贸易，俞辰是个行政能手，能力恐怕不弱于前内史。”

吕后道：“刘辟非无人可用了吗？居然用了一位叛臣？”

审食其道：“他是郎中令俞格的亲哥哥。臣听说，俞格当年在钱唐立下大功，换得大将军对哥哥俞辰的原谅，俞辰才得以来长安。”

吕后这才恍然，俞格能够担任郎中令，足见刘辟非对其的信任。刚走了一对“兄妹之情”，又来了一对“兄弟之情”。吕后也感到有些无语，当下在诏书上用了玺，发了出去。

审食见吕后神情平静，询问道：“今日求贤馆终于迎来了一人，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太后要见一见吗？”

求贤馆是吕后派审食其到宫外建造的，目的便是招揽属于人才，树立自己的党羽。但响应者一直寥寥。但凡想要做官者，大都是跑到大将军府去了，没有人会不识趣跑到求贤馆来。

而吕后需要的，也不是汲汲于名利的小才，她需要的是像张良、陈平这样的，有匡扶天下志向的大才，因此求贤馆虽然一直设立着，却冷清的很，门可罗雀。想不到今日却来了人。

吕后十分期待，让审食其把人带进来。

待来人进来，吕后愣住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韩姑娘，怎么是你？”

此时韩灵一身淡绿色的衣衫，神情中带着淡淡的忧郁与倔强：“太后不是要招揽人才吗？我便来了。”

“可你是个女人？”还是大将军的女人。

韩灵道：“女人又怎么来？太后也是女人，不也是母仪天下？民女愿意帮助太后，夺大将军之权利，归还太后。”

吕后强笑道：“莫要玩笑了，你这是破坏我与你们家将军的信任。而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韩灵道：“人生在世，总要寻找一个目标。这样日子才有奔头。”

吕后道：“刘辟非伤害了你，所以你就要报复他？”

韩灵道：“太后何必将女人的感情局限在情爱之中呢。这天下，我韩灵为何不能一席之地？”

吕后对韩灵的话既是惊讶，又是赞赏。身为“女强人”，韩灵的话说出了她的心声，但她也不会轻易相信韩灵的话。

“韩姑娘愿意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审食其，将自由进出宫中的玉牌给韩姑娘一枚。”

审食其将自己身上所佩戴的玉牌交给了韩灵。

旁边一名宫女抬头看了这里一眼，但眼眉很快又低了下去。

“你确定韩灵进入皇宫，面见了太后？”刘辟非简直不敢相信。他把韩灵得罪的那么狠吗？竟让她投到了吕后的阵营去。

“是的，宫中的蛛网亲眼所见。臣刚才转述的也是韩姑娘的原话。”

刘辟非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韩灵背叛了他，而韩嘉又素与他的妹妹亲近，动韩灵，势必要动韩嘉，这兄妹二人让人头疼的很。

刘辟非终于停住了脚步：“密切关注这件事情。”

桂枝问道：“不派人劝阻韩姑娘吗？”

毕竟，韩灵越往下走去，越是无法回头，最后必将是惨烈的结局。那对于韩灵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刘辟非道：“我无法为每个人的选择负责。让她好自为之吧。我……已经没有权利管她了。”

桂枝心道：“可你却还有闲心管赢箬的事情。”

赢箬伤好之后，便在大将军府住了下来。只是不再住刘辟非的卧室。

这件事情惹得整个长安议论纷纷，觉得大秦妖女之名，果然名副其实。但有刘辟非袒护着，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刘辟非呢？每日里，处理完公务都要探望一下赢箬。但彼此之间实在是有太深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敞开心扉的，所以也就这么一直拖着。刘辟非与赢箬伤害彼此太深，都害怕再次受到彼此的伤害。

第428章瓠子决兮将奈何（十一）

大将军委任俞辰为内史，出乎秦山的预料。但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身为武将，每日只能看守宫门，英雄无勇武之地，日子过得有些憋屈。但秦山却更希望这样的日子多一些，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般，向往战场生活的。

今日他不当值。每当秦山不当值的日子，他都会来大风酒馆坐一坐。大风酒馆的老板是沛县人，据说汉高祖刘邦便经常来喝他们的酒。高祖与大将军上次去沛县时，经过酒馆，当年为其盛酒的武氏早已经死去，店面由其儿子接管。刘邦为店题名“大风酒馆”，并还了数额不菲的酒钱。

店老板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想要将“大风酒馆”打造成为全国驰名商标，拿着刘邦给自己的钱，做起了加盟店。光长安城内，这样的酒馆便有三、四家。

秦山找了个位置坐下，向店老板索要辽东产的马奶酒。辽东本地并不产酒。但是在与东胡、匈奴人的贸易往来中，匈奴人向辽东输送了初始的马奶酒，但味道腥膻。后来经过辽东一位酒匠的改造，成为了一种畅销饮品。

喝惯了中原美酒的商贵，自是想要尝尝不一样的风味。

但秦山与他们不一样，他觉得马奶酒中蕴藏着家乡的味道。

小厮过来，对秦山道：“不好意思，小店里马奶酒只剩下一瓶，已经被雅间的一位客人点去了。”

秦山道：“我以往来，店里总能留下两三瓶，今日为何连一瓶都没了？”

小厮道：“雅间那位客人重金买醉，将所有的马奶酒都买了，因此……”

秦山蹙眉道：“用马奶酒买醉，却是白白浪费了这样好的美酒。”

小厮深有同感：“谁说不是呢。”

秦山让小厮退下，既然喝不成酒，他便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但酒虫缠身，不喝上一口，总觉得缺点什么，顿时心痒难搔。

秦山心想：“既然那厮是买醉，说不定已经喝的昏睡不醒了，若还剩些残酒，我喝上一两口，他应该也不会在意。”想到这里，秦山信步来到雅间。

他常喝马奶酒，养了一只刁钻的鼻子，哪里有这种酒，他一闻便能够找到。秦山顺着味，终于找到了小厮所说的那个拿马奶酒买醉的雅间，他来到屏风入口一看，却发现韩灵酒醉，伏在案上，不时还起一、两个酒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