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芮想起当年亡妻在病榻之上，口中呢喃着这首诗，作为诀别。

每读到这首诗，他都会肝肠寸断。

但眼下，这被刘辟非当做好意，吴芮也不好拒绝，道：“吴芮愿意一听。”

刘辟非见吴芮同意，当即让人搬琴到韩灵面前，只见韩灵轻挑琴弦，嘴里也开始清唱道：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天地和，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清唱便随着琴声，混合在一起，浓烈的情感被长琴的声音裹住，哀而不伤，像极了妻子的性情。吴芮盯着韩灵，看着，看着，却将韩灵看成了毛苹。他径直站起，摇摇晃晃，朝韩灵走去，竟是握住了韩灵的手道：“阿苹，你回来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长沙王，就你放开韩姑娘。”

“大王，这位是韩灵姑娘，不是王妃。”

韩灵刚才沉浸在歌声中，却被吴芮的举动吓坏了她。

刘辟非走下主座，将吴芮的手从韩灵的手上拿开，与众人道：“长沙王酒醉，先在驿馆内安歇一晚吧。”

吴江上前，对吴芮以及手下五六个臣属道：“长沙王与尔等，随我走吧。”

吴芮的臣子见吴江手握剑柄，而且此番又是长沙王犯错在先，只能捏着鼻子认栽，随吴江一起离开了县衙。

刘辟非目送吴芮离开，见韩灵两眼含泪，一副受惊的模样。

刘辟非将韩灵轻轻搂抱在怀中。待许久，韩灵恢复冷静，发现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被刘辟非搂抱在怀中，当下直接将刘辟非推开，跑入内院去了。

晚上，刘辟非来到了驿馆中，见到了吴芮。

吴芮见刘辟非来，热切道：“她是哪里人士？只要把她让给我，我愿意将所有水师，供你调遣。”

刘辟非像看傻瓜一样看向吴芮：“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在对你用美人计吧？”

“难道不是吗？”

刘辟非怒道：“不是。我何需要对你用美人计了。韩姑娘自有权利选择她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她吗？”

“你已经有毛王妃了。你今日的举动，将她置于何地？”

“阿苹死了。”吴芮沮丧地坐在床上。

刘辟非吃惊地看向吴芮。

“这首上邪就是她最后的诗作。这首诗又是怎么传到辽东的呢？”

“浮丘伯大师入主学宫，韩姑娘从那里得到的。”

“你一口一个韩姑娘，你又将韩姑娘至于何地？”

“韩姑娘对我很好，我不想辜负了她。”

吴芮听到刘辟非的说法，却是面带嘲讽：“你有这种想法，已经是在辜负她了。”

第388章终将浮名归黄土（七）

“大王在宴会之上，礼仪失态，公然调戏燕王的爱妾，如今被燕王勒令关在驿馆之中。”长沙间谍向梅鋗汇报道。

吴芮带队前往驿馆，明面、暗面一共是两队人。在吴芮被带进驿馆之后，暗面上的人一方面举行营救，另外一方面则派人出城渡江，通知梅鋗。

梅鋗收到情报，分析之后觉得刘辟非这下有借口将吴芮扣留为人质了，当下让士兵收拾准备，打算回临湘组织防务。

但当晚，吴芮便回来了，与吴芮一起回来的，还有刘辟非。

刘辟非还特意向梅鋗抱拳道：“梅将军，别来无恙否？”

吴芮对错愕不已的梅鋗道：“我已经答应与燕王合作，共助汉王。”

刘辟非与吴芮、梅鋗达成协议，吴芮将交付刘辟非一千艘轻型战船，进入长江入海口，借用齐式商船从近海运至淮河，从而利用水军掌控淮河，堵住项羽想要撤退的兵力。

吴芮更派遣梅鋗为将，领一万人，归刘辟非调遣，参加对楚作战。

十一月。刘邦派遣往吴县的使者回来，带来了刘辟非的书信。

刘邦读了书信后，便将书信交给了张良。张良看了之后，却是赞许地点了点头：“燕王此言甚善，汉王可纳之。”

刘辟非在信中，拒绝了大将军的职位，反而推举韩信为大将军，指挥全军。给出的理由是，韩信拥有指挥大规模军团作战的经验，反观自己，所带之兵，从来没有超过十万的。恐不能肩负大将军的职责。

韩信向来以国士自诩之，刘邦若能再拜其为大将军，韩信一定拒绝不了这样的荣誉。最后则是建议刘邦除了拜一名大将军外，还要拜一名信赖得过的后勤官，总揽粮草运输。此大军之命门，必须握于己手。

刘邦问道：“既要拜大将军，谁可担任这个总粮道官？”

这个总粮道官可不好选，首先必须是自己的心腹，而且委任下去，最好能不露痕迹，不能让韩信等人看出来。

陈平道：“我举荐一人，或为合适人选。”

“曹参。”

刘邦笑道：“我都快将这家伙给忘记了，不错，就让曹参来当这个总粮道官。”

刘邦立即让使者持印，奔赴齐国，拜韩信为大将军。是日，还颁布诏书，联军所有军队，都归韩信调遣。即便是刘邦自己，也要听从韩信的军令。信中，还拜曹参为总粮道官，负责联络齐国北地之燕国，建立补给线，为大军运输粮草。

韩信再次拜领大将军印后，得知曹参为总粮道官，也觉得曹参是很合适的人选，因此也就没有多想。

如今便是汉王也要听从自己的调遣，韩信一时间壮志凌云，跃跃欲试。

项羽在得知自己目前的形势后，便决心按照范增的建议，退往淮河以南，以改变自己目前不利的处境。

联军在得知楚军后撤之后，便缓步跟进，在韩信的指挥下，楚军渐渐被三面合围，唯一的生机便在淮河，只要渡过淮河，便可拒淮自守。

项羽提前派人前往淮河筹措船只，筹措船只的官员回来后，告诉项羽，淮河上所有的船只已经被燕军征调。如今燕军的战船已经飘荡在淮河之上，封锁住了楚军后退的道路。楚军其实已经被四面包围了。

项羽听到之后，苦笑一声，此时军队抵达垓下，项羽乃下令全军建造壁垒，抵御联军的进攻。

是夜，项羽设宴邀请众将共聚营帐中，如今龙且即死，英布背叛，大司马周殷也同样叛楚归汉，留在自己身边的将领也只钟离眛、季布数人。

虞姬一袭白衣，陪伴在项羽身侧。

项羽正要举杯，却听到外面传来楚歌。

“寒风飒飒兮九月霜天，家乡忆别兮古有余年。父母盼望兮心悬悬，早晚忧煎。衔枚出塞，晓夜无眠，执锐披坚，间关留连。尘埃兮狼烟，雁来兮消息无传。铁马兮北风寒月，鸟巢南天，河日归旋。”

唱完一曲罢，复又传来一首。

“辞父母，事君王，辛苦忙忙。铁笛弄宫商，寒夜五更长，念父母在何方，听铁笛惊梦想。辞父母，事君王，十年在他乡，我心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