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道：“燕王以天下苍生为念，放弃逐鹿天下，此等胸怀，我陈平十分佩服，此生此世，愿意竭力为燕王在汉王面前美言，定要燕王得一个善果。”

张良道：“良亦是如此想的。”

刘交淡淡道：“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的选择，是善果也好，是恶果也罢，辟非日后如果有什么磨难，自有我们一家人承受。只是希望两位不要在把玩弄人心的手段用在我们父子身上，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刘交直接上了马，便离去了。

陈平苦笑道：“不可思议，他竟然知道我们的谋划！”

张良上马追了上去，喊住了刘交：“文信君，且等一等，张良有一话愿献给文信君。”

刘交骑在马上，问道：“何事？”

张良道：“既然燕王已经放弃了争夺天下，就该早日为以后的事情考虑了。燕王东驱林木国，北攻东胡，人生的功名其实已经成就，再有军事上的胜利，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良建议，燕王可效仿关中萧相国的做法，去武从文，如此有大功而又能免遭猜忌，此保全之道也。文信君可写信与燕王交代此事。”

刘交也觉得刘辟非应该转为文职。毕竟刘辟非现在手上也只有三千名郎卫，被燕赵隔在外围，军事上也难有作为。

既然如此，不如从文，将燕地治理好了，为大军输送兵员与粮食，这样的功劳并不张扬，却是实实在在的，将来天下太平，治国也用的上。

毕竟，打天下用的是将领，治理天下却需要文官。而开国之初，这样有行政才能的人往往是非常少的，刘辟非必然能够再次得到重用。

刘交面色稍缓，向张良抱拳行了一礼道：“如此，有劳张良先生挂念，待回到关中，我就写信与辟非交代此事。”

张良回到十字路口，与陈平相遇。

陈平笑问：“子房都与文信君谈论了什么？”

张良道：“只是传授文信君一些保全的法门。”

陈平听了却是哈哈大笑：“子房莫非是要刘辟非弃武从文，效仿关中的萧何吗？”

张良见陈平猜出自己的想法，倒也不以为意，还问道：“你认为如何呢？”

陈平道：“在户牖乡有一家人养了一头牛，他明明是饿着了，可是牧童却按着那牛的脖子，让牛去饮水，子房觉得那牛会低头饮水吗？”

张良问道：“那你有何策，可以护得文信君一家周全？”

“包括刘辟非吗？”

“自是包括他。”

陈平听了，直接利落干脆地回答道：“无策。”

张良气道：“陈平啊，陈平，枉你有奇谋，难道却没有一条可以全人性命的吗？”

陈平却不理张良的抱怨：“子房可还记得公子无忌吗？他窃符救赵，最终目的是保护自己的母国魏国，可是得胜之后，却不得不逃往赵国。魏王可是他的亲哥哥啊。”

陈平继而感慨道：“权利，任何美好的东西，一旦沾染上了权利，都必须用最冷血黑暗的思维来推断，否则我们会因为太过天真，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张良问道：“你是说刘辟非放弃逐鹿天下，是太过天真了吗？”

陈平喟叹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吗？这位燕王，虽然用兵入神，可是比咱们的那位大将军还要天真许多呢。”

十月，刘交回到了关中栎阳，刘家一大家子都住在栎阳城中。

刘交一家单独住一个府院。他这次回来，心事重重，准备赶紧写信派人去通知刘辟非，没有如往常一般去拜见太公。

李氏见刘交回来了，十分高兴，笑道：“我听说你见到辟非了，他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吗？胖了还是瘦了？虞家丫头的死讯是不是真的……”

面对妻子一连串的问题，刘交笑道：“你快去为我准备些吃食来，我一一回答你。”

李氏连忙让厨子为刘交准备了白羹来，刘交看着稀稀的一晚白羹，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若不将事情讲清楚了，李氏是不会有心思为自己准备吃食的。

刘交当下将刘辟非的近况说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一晚白羹就在说着的时候，渐渐下肚了。如此，一倒也没有了饿意，刘交在旁边说着，李氏在一旁听着。

确定虞小株的死，对刘辟非打击很大之后，李氏长长叹息了一声：“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那位箬公主呢？她现在在刘辟非身边吗？”

当母亲的，虽然一边嘴上怜惜别人家的女儿，可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却是始终放在第一位的。便是李氏也不能免俗。

刘交扬眉道：“小株之死，与那位大秦妖女脱不了干系，辟非岂能罢休，而且，辟非这孩子一时冲动，竟是人家全族给斩了。”如此，也算是断绝了与箬公主的一切可能。

刘交道：“辟非这孩子心思深沉，他有什么苦也不会和我们说。可那晚三哥赚他饮酒，他却哭的很是伤心。可见，虞姑娘对他很重要。你要不要前往蓟县，探望一下他？”

第359章不归是归（六）

李氏道：“你认为我与郢客现在还出得了栎阳城吗？”

刘交大吃一惊：“你莫非是发现什么了？”

李氏告诉刘交，前几日，她与郢客一起前往集市，郢客发现有人一路跟踪着他们，最后还将那人捉了，郢客本是气得要打那人，那人慌张之中，吐出了自己的来历，还说现在城中并不太平，很有可能有项家的刺客，他是汉王派来保护他们安全的人。

郢客当时气道：“我母亲自有我来保护。你这个小厮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保护我们吗？”

李氏让郢客将那人放了，后来就再也不见那人。李氏猜测，这人明显就是刘邦派来跟踪他们的，想来身份被识破了，刘邦很有可能换了一个人继续跟踪他们。

刘交叹息一声道：“你做得很对，这样的事情不能兴师动众，不然三哥的面子上须不好看。”

李氏叹了一口气道：“辟非是顾念我们的缘故，才不得不束手束脚，难有作为的吧？”

家，既可以成为温暖的港湾，也会成为束缚人前进的一根线。

刘交安慰妻子道：“你想多了。辟非他只是作出了自己的选择罢了。”身为父亲，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刘辟非的抱负从来没有局限在权利之上。

这时，刘郢客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刚到院内便喊道：“父亲。孩儿听说你回来啦！可有哥哥的消息吗？孩儿听别人说，哥哥已经做了燕王，这是真的吗？”

刘郢客来到内堂，见到了刘交与李氏，向父母请了安后，刘郢客跪坐在堂下，李氏见刘郢客满脸的汗，拿出手帕递给他：“你莫不是又去和刘肥他们玩闹去了？”

“嘿嘿，母亲猜对了，我和刘肥他们几个玩来，听商人路过说父亲回来了，便赶紧回来向父亲请安了。”

刘交笑道：“你不是急着向我请安，是想要多听听你哥哥的事情吧。”

刘郢客道：“哥哥一个人在外面，作为弟弟的，自是要关心他，这不是父亲常和我说过的手足之情吗？父亲，孩儿请求你一件事情。”

“我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