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只要我稳住了丹东的局势,辽东王自不会管这些流言蜚语。守不住丹东,我的责任又何止这丁点儿?”
朱清心想:“这位丹东令倒是看得开。”比起上一代丹东令的温文尔雅,从容自信,这一位却是阴郁冷酷,手段霸道了。
朱清把工匠召集起来,俞辰发现队伍中竟然还有许多的中原工匠,对此,朱清尴尬解释道:“这些手艺高超的工匠,自然要特别保护起来,我是准备将他们保护好,然后转交给辽东王的。”
俞辰也没有心思怀疑什么。直接带领工匠回到县衙,将仓库存储的武器、农具啊,全都发放了下去,组建了一只杂兵队伍,分成三只。一只把守进入襄平的通道,一只把守进入高句丽的通道。
最后一支队伍,俞辰亲自带领,镇抚丹东百姓。
周缎是丹东的富商大户,经营丝绸锦缎的生意。齐地来到丹东的绸缎,大部分都经过周缎之手,传入高句丽等地。
周缎大儿子是百将,跟随韩嘉出征,与韩嘉一起失踪,至今未归。小儿子周苍则是丹东的狱卒。周家之前深受韩嘉县令信任。
韩嘉失踪后,丹东时刻有被侵袭的可能。周缎让周苍把狱卒、县卒都请来,许以厚利,让他们跟随自己周家一起逃离,也方便有个照应。
这些狱卒衙役们,向来听差办事,习惯有人命令,也希望有一个新领头羊。韩嘉不在,便默认了周缎对他们的领导,帮着周家将绸缎、金银珠宝,装入货箱。
周苍的打算是,高句丽的工匠在马管水上兴建船只,其中有部分已经成型,待装点好货物,正好抢来借用。他不准备回辽东了,而是决定去齐地去。他从齐国的商人那里得知,两地距离其实十分近。
去了那里,便是辽东王对自己也将无可奈何。
这时,一名狱卒急匆匆进来报:“东主,辽东王委任了新的县令,他不许我们离开丹东去往别处,这该如何是好?”
狱卒话毕,却看到周苍望向大门。他也跟着望去,只见到俞辰已经带领工匠兵涌入了周府。
第218章丹东令(四)
周缎看到跟随在俞辰身后的客商,瞳孔不由得一缩。
他稳定心神,向前迈出一步:“阁下莫非就是辽东王新任命的丹东令吗?小人周缎,见过县令。”
“周缎,有人向我诉说,你们周家收买衙役为你做事,可是有这件事情吗?”
周缎看向客商:“向县令告密的人,莫非就是身后这位吗?”
一直跟随在俞辰身边的客商站了出来,笑道:“谈不上告密。周缎,你拿钱收买官吏为你做事,做事猖狂如此,还怕别人置喙吗?”
俞辰挥手:“拿下周缎。”
这时,一个青年带领二十多人闯了进来,大声喝道:“谁敢伤我父亲!”
客商对俞辰道:“县令小心,这位是周缎的小儿子周苍,武艺甚是了得。”
跟随在周苍身边的,还是二十余名衙役,他们身上还穿着公服。而俞辰带领的工匠兵则穿着各色各样的衣衫。景象不可谓不怪异。
衙役们已经得知新上任的丹东令带领工匠充作的士兵,要来收拾他们,便一起找到周苍,商议此事。周苍本没有什么主意,自是带他们回来,找父亲商议。却不想遇到俞辰带领工匠涌入周家的事情。
除了衙役之外,周缎并不是没有外援。丹东县许多富商大贾,都蓄有数额不等的私兵,聚集起来,也是一只相当可观的力量。
但是现在,周家父子俱都在院内,俞辰一声令下,便都可拿下。除掉周家,易如反掌。
俞辰犹豫着该不该杀。
“县老爷,还犹豫什么?不杀死周缎、周苍,一旦外援抵达,就不可善了。”客商急急催促。
这时,那名一直留守在县衙内的老头慢悠悠走了进来。
“县令老爷,我想要为周家说上几句话。”
这个老头是唯一一直留守县衙的人,俞辰不能不稍微尊重一下,命人让开道路,放他进来。
“老翁想要说什么?”
“周家做的事情,并不是坏事。若非周家主持,丹东恐怕要比现在乱十倍……”
老头说,当韩嘉遭遇伏击,兵败失踪的时候,整个丹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商贾逃离,混混痞子冒充强盗,当街杀人,屡见不鲜。
周缎为了自保,不惜重金,收买衙役,呼吁各家各户,有秩序的逃离。
那些家底不丰的人,可以跟随在各富商大贾的身边,由他们在路上进行接济,而这些平民人家也要提供劳役,帮助富商们转运财物。
这便是为什么俞辰初来丹东时,街道冷清的原因。丹东县人在有条不紊的组织着逃离。丹东已经被辽东王当做一块肥肉来勾引马管水东面的野人了,可他们并不甘心当这块肥肉。
听完老头的说法,客商反驳道:“可他们如此做,已经是背叛辽东。丹东的繁荣兴盛,也将他们走后不再存在。”
周苍怒吼道:“我大哥已经为丹东牺牲了,这还不够吗?若辽东王真的心存丹东,又怎么一个兵也不派,只派了这样一个人来?大家清醒一点吧,丹东已经没救了,我们已经被辽东王抛弃了。”
周苍指着俞辰道:“而这个人,是陪我们一起来送死的。”
众人齐齐看向俞辰,面对这个指责,俞辰终于开口。
他说:“辽东王曾经让我从两个官职中选择。一个是丹东令,另外一个是统管三地市舶司令的高官。而我选择了来丹东。”
“因为在我看来,丹东还没有到必死的地步。辽东王迟迟不派援兵来,不是因为他抛弃了你们。而是因为他相信你们。相信你们,愿意为这片热土喷洒鲜血。”
“你们在这片土地上赚取了大把的金银。可你们为这片土地做了什么呢?如今敌人还没有来,你们便想要逃离了。连你们都不珍惜这片土地,你们指望辽东王做什么?”
“你们之中,是中原人也好,是高句丽人也好,甚至来自马管水东部的人也好,当你们踏上了这片土地时,就该想一想,自己是否也应该算是一名合格的丹东人。”
“一名合格的丹东人,是不会在敌人没有来临之前,就吓得夺路而逃的。这片土地,需要你们的奉献,甚至是牺牲。起码,我们至少应该尝试一起,保卫这片土地。你们的手中,并不缺乏武器。”
俞辰的话落下,整个院落内许久一片寂静。
周缎叹息一声,问道:“辽东王真的不会放弃丹东吗?”
“相信我,辽东王不会放弃任何一寸土地。也不会放弃保卫他的人。”
“如此,我周缎愿意为此承担责任。”
旁边的客商见到这一幕,却是翻起了白眼。周缎这一招,明显是以退为进。
果然,俞辰道:“周家能够明白我的苦心,已经足矣。我还要请周家出面,帮忙劝说其他各家,让他们能够安顿下来,告诉他们,财货本是身外之物。若他们能够同心协力,为辽东王效力,还怕不能赚更多的钱吗?”
俞辰这句话,才是最大的利诱。周缎果然神情一整,道:“我这就与他们说去,他们定能够体谅辽东王的苦衷。”说罢,周缎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