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朗朗,回到了范春芳父母家。听到朗朗的声音,向来面无表情的孙春云脸上绽放出笑容,搂在怀中自言自语道:“可想死姥姥咯,在学校调皮没,中午吃了什么,有没有其他小朋友欺负你……”
范春芳将东西放到茶几上道:“妈,这是一伟给你买的礼物。”
孙春云瞟了一眼,淡淡地道:“回来就回来吧,还买什么东西,浪费钱。”
依旧是以往的态度,范春芳生怕陆一伟承受不了,赶忙小声道:“你别见怪,妈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
陆一伟早已习以为常,淡淡一笑,没有回应。
“妈,我爸呢。”
“谁知道呢,人家调回来可成了大忙人,一天到晚不着家,估计又和那狐狸精约会去了吧。”
孙春云现在变成这样,很大程度上和范荣奎有关系。他在外面养着女人,陆一伟一开始不相信,直到后来亲眼所见才信以为真。那女的并不漂亮,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关键年纪又大,谁知道她父亲鬼迷心窍,偏偏迷上了那个女人。一好就是十几年。
这事几乎成了公开透明的,范荣奎丝毫不避讳,明目张胆带着出入各种场合。范春芳不知说了多少次,他丝毫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陆一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他作为外人不好评判,总不能抓着暴打一通吧。
范春芳作为女儿,替她父亲脸红。同时可怜母亲,可又能怎么样,谁让生在这样的家庭。她甚至威胁过父亲,再要见那个女的,就去纪检委举报。说归说,她做不出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
范春芳脸色骤变,愣怔了片刻,拿起手机进了卧室。不一会儿黑着脸走了出来道:“妈,你先带着朗朗,我和一伟出去办点事。”说完,气汹汹地拉着他出了门外。
“干什么去。”
“去狐狸精那里。”
陆一伟停止脚步甩开手臂道:“要去你去吧,我去不合适。”
范春芳回头恶狠狠瞪着他道:“你到底去不去?要是一会儿我和那狐狸精打起来,你能袖手旁观吗。”
“哎呀,能不能别那么粗鲁,除了动粗难道就没其他解决办法了吗?”
“你给我说什么办法,你不是有本事吗,要是能让我爸回心转意,我就相信。”
陆一伟无奈地挠挠头,难为情地道:“这事……确实很难办。不过总有解决办法的,给我点时间,好吗?”
“不行!今晚就是今晚,我非弄死她不可。”
范春芳看似柔弱,脾气上来了和她妈一模一样。陆一伟拦着道:“好了好了,让我想想办法。”
“你不去我去!”
说完,气呼呼地上了车。陆一伟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俩人驱车来到一个高档小区,与保安争执了一番硬闯进去,上了楼直接拍打着门。不一会儿,那女的穿着红色的睡衣打开了门,还不等说话,一个巴掌甩上去,打得她直冒金星。问询赶来的父亲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女的哇地哭了起来,哭泣着回头道:“老范,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你女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范春芳越看越气,拿起手中的包砸过去,破口大骂道:“你个狐狸精,要不要脸,破坏别人的家庭,活得还不如畜生。”
范荣奎居然护着那女人,大声一喝道:“够了,有完没完。”
范春芳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指着道:“爸,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这样对我,考虑我和我妈的感受吗,你简直不是人。”
范荣奎红着脸半天不说话,抬头看着陆一伟,递了个眼神,进了屋穿上衣服,一声不吭离开。
临走时,范春芳拿起门口的花瓶重重地摔到地上,指着道:“再要是不要脸,我非杀了你不可。”
范荣奎背着手下了楼独自前行,范春芳追上去拦着道:“爸,你去哪。”
范荣奎没好气地道:“你让我去哪,难道回家吗?”
“不回家干什么,那才是你的家。”
范荣奎冷笑一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道:“女儿,我知道这样做不好,这些年怎样过来的,你比谁都清楚。不是爸不想回家,而是实在回不去。”
家家一本难念的经,越是家大业大的情况更为复杂。范家的情况如同一团乱麻,理不断剪不断,如果要追溯,还要追溯到上个世纪。简单地说,又是一个女强男弱的俗套故事。
范荣奎出身不好,家境贫寒,大专毕业分配到省委宣传部。孙春云的父亲是机关事务管理局的一个小科长,看上了范荣奎,就此结下姻缘。日子过得倒也平淡,不过孙春云的性格颇为强势,脾气又不好,给人感觉时常是更年期,一两天可以,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别的不说,陆一伟进入范家后算是领教了她的不近人情,范荣奎出轨迟早的事。
当然,这不是出轨的理由。但这种事,谁也说不清。作为男人,陆一伟很同情他,可作为一个父亲,如此明目张胆确实不像话。
范春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一伟赶忙安慰道:“别哭了,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回家,我和爸单独聊聊,要是回去晚了带朗朗先回家。”
范春芳对他深信不疑,擦掉眼泪道:“你和爸好好说。”
“嗯,放心吧。”
范春芳对性格怪异的母亲颇有微词,甚至跟父亲走得更近一些。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她母亲,不能偏向任何一方。
范春芳驱车独自离去了,陆一伟走到范荣奎跟前,取出烟递给他,半天道:“爸,好长时间没和你聊天了,找个地方聊聊吧。”
范荣奎神色凝重,站在那里不说话。
陆一伟伸出手道:“车钥匙给我,我来开。”
他犹豫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
驱车来到以前经常去的一家茶社,俩人通过轩廊进入里面上了二楼包厢,要了一壶红茶和点心。陆一伟把身上的烟掏出来放到其面前,沉默片刻道:“回到科协还习惯吗?”
范荣奎还没缓过劲来,爱理不理道:“有什么不习惯的,到哪不是工作,还行吧。”
陆一伟很少与他沟通,甚至不知情他为什么突然调回来,可以说,这一批人事调整中,属他的结局不好。一部分人升迁,一部分人从经济不发达的地市调到经济较好的地方,就算混得不好的顶多原地踏步,继续留用。唯独他,从省委委员的身份调到科协。以前有过类似先例,大多数是安置犯了错误的官员。难道他也犯了什么错误?
外面陆续有一些风声对此事进行评判,有的说他能力平平,不足以胜任,在西州这些年没有做出贡献,经济不增长反而倒退。还有人说,他不服从省委的安排,与省委的思路背道而驰,随即调离。还有的说他存在腐败现象,被人举报,出于保护调离云云。说法有千百种,真正的原因或许只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