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之间的斗争,陆一伟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不把刘占魁这块拦路石搬掉,很多事将无法开展。
下午本来说再去一趟津门镇小学,看看他们落实得怎么样,没想到牛福勇提前打猎回来了。
牛福勇进了办公室四处瞅瞅,随意往沙发上一坐,拍着扶手笑道:“陆哥,可以啊,这办公室够宽敞。不过缺点什么,对,缺个摆件,改天我安排人在京城买个纯金的华尔街牛,然后往正中央一放,甭提多阔气了,哈哈。”
见陆一伟不说话,牛福勇连忙改口道:“瞧我这嘴,陆书记,老是改不过来,哈哈。”
陆一伟没和他计较,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田哥接了个电话京城有急事,回去先处理一下。”
陆一伟转向田俊东道:“非走不可吗?”
田俊东点点头道:“廊坊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过去看看。”
“哦,不严重吧?”
田俊东表情轻松地摇摇头,嘴角掠过一丝淡定,道:“在皇城根脚下,天大的事都没事。不碍事,回去看一眼就行。”
陆一伟巴不得赶紧让他走,佯装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没抽出时间好好陪你,有些遗憾,只能等下次了。”
还不等田俊东开口,牛福勇抢先道:“说不定我们过阵子还要来,田哥对伏山那块地方很感兴趣。”
陆一伟听了心里一紧,淡淡道:“伏山那里有什么,穷山沟沟。”
牛福勇饶有兴趣道:“听王哥说,那地底下蕴藏着大量的煤,而且水资源丰富,在那里搞个钢铁厂是再好不过了。”
怕什么来什么,陆一伟沉住气道:“哦,不是要去西州市的三里县吗?”
田俊东接过话茬道:“我请的有关专家去看了,那地方是不错,但交通相对落后,而且煤炭资源还得从邻县南阳县往过调,无疑增加了成本。伏山哪个地方我今天看了,确实很不错,只要路一修好,走出去就是南江,直抵南下。”
陆一伟寸步不让道:“伏山这地方我打算搞旅游开发,如果田总有意向,我非常欢迎。”
牛福勇又抢话道:“搞什么旅游啊,旅游投资战线多长,鬼知道何年某月才能收回成本。还是搞煤炭和钢材生意赚钱啊,国家天天搞建设,需求量太大。其他的甭说,就这两天,煤价一天一个样,蹭蹭往上涨。我都和几个煤矿说了,从今天开始不卖了,囤着,等价格翻一番再卖。”
陆一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牛福勇没明白意思,以为他在吹牛,梗着脖子道:“你还别不相信,南方几个化肥厂,造纸厂天天求着我卖给他们煤,只要卖,价格随便涨。就这样我都不卖,啥玩意儿。还有钢材,国家天天在修建高速铁路,房地产市场更是火热,钢材几乎供不应求,现在上马正当时,绝对能赚了大钱。”
“再说了,投资十几个亿的项目落户龙安,这不是你的政绩吗,下一步立马就是副市长,市长。我说了不算,但田哥绝对能说上话,到时候让某个领导人给省委章书记打个电话,只要有位子,随便挑。就是没位子也要挤出来。”
牛福勇现在变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陆一伟看在多年的好兄弟份上不和他计较,转向田俊东道:“田总,你是从京城下来的,应该知道**的精神内核,可持续发展,也就是说国家在下一步会淘汰高污染产能,因为现在围着京城已经建了不下上千家钢铁厂,不可能再牺牲环境代价再兴建新的厂子。”
“龙安穷,我也迫切想引进企业来改变现状,但自然环境是不可重生的资源,一旦破坏,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难以恢复。从我个人角度而言,希望走可持续发展路子,而不是重走老路。”
田俊东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斜视着陆一伟道:“陆书记,上头的精神是这么个意思,但也不能完全相信。要知道一个钢铁厂能解决几十万人的就业问题,不是说取缔就能取缔得了的。就算取缔,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你说得对,国家在审批钢铁厂的政策上已经收紧,不再批,但我有能力拿到批文。”
“提到自然环境,我也很爱惜,但要是经济不发展,谈何自然环境。走出去问问龙安的百姓,他们是要钱还是要自然环境?我想十个人就有九个人想要钱。一旦在这里建厂,我最少能解决你十万人的就业问题,甚至更多。因为除了钢铁厂,还有其他配套生产厂。如果有可能,我还能给你引进一个更大的项目,我一朋友手里攥着一家国外著名的汽车厂,往哪建,怎么建,他说了算。”
“还有,据我了解,龙安县还没有高速,这点上我可以帮到你。我知道的,有一条高速即将穿过西江到广州,方案已经出来了,要经过南州,但不走龙安。可以的话,我动用关系稍微修改一下,龙安将改变无高速的历史了。”
“还有,现在的这条路我也可以和省里争取一下,列入年度计划,按照国家贫困县走程序,意味着你们花很少的钱就可以把路修通。”
田俊东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还有,让陆一伟感到意外有惊喜。别看是个纨绔子弟,对国家相关政策比他都清底,而且都是属于国家层面的机密。此外,他手中的资源确实丰富,可调动的稀有资源是他这辈子都够不着的。如果真如他所说,龙安用不了几年就有大发展前景。路一通,厂子一建,无以伦比的政绩最有说服力,是改变龙安穷山恶水面貌的绝佳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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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然心动过后,是无比的冷静。就像一场潮水过后,有可能是琳琅满目的鱼虾蚌蟹,也有可能是满目疮痍的垃圾成堆。如果将龙安县如此好的自然资源破坏,极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短时间内可能有漂亮的gdp,群众都富裕了,可再过几十年呢,龙安的子孙又能享受到什么,就是挖空的煤矿,废弃的工厂以及漫山遍野的苍凉。到那时候,没人记得起你当初为龙安做过多大贡献,只记得在你手中把龙安的美景给败光了。
可能有人说,几十年后都以入土为安了,管他以后怎么着。但陆一伟良心上过不去,宁愿放弃今天的财富,也要为龙安留下可持续发展的资源。
这些都是次要的,更关键的是,眼前这位公子爷的话有几分可信。从京城出来的,个个嘴上没把门的,吹起来信口开河,天花乱坠。当初牛福勇和他提这个项目时,第一直觉就是在洗钱,套取国家资金然后留下一个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人,才不管你怎么收拾呢,然后转战下一个地方继续“行骗”。如果是这样的话,更不可能让他的厂子进来了。
陆一伟不是臆断猜测,就他知道的类似事件不下五起。当年有个自称是国家某部位领导的亲戚,拿着批文跑到南方某个县要投资兴厂。时任领导一听顿时乐开花,向祖宗一样供着,而且在权限范围内敞开绿灯,创造最优越的条件助力厂子落地。然而,圈了上千亩地,只盖了几个厂房,投资人一夜之间蒸发了,急得县里的大大小小领导团团转。最后找到了这个领导亲戚,人家淡淡地说没钱投资了,就一句话,你也不敢把人家怎么着,只能乖乖地忍气吞声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