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振涛满脸疑惑道:“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来过龙安。”
“一次都没有?”
“应该是。”
这是陆一伟到任后接待的第一个领导,想了半天道:“刘县长知道了吗?”
张卫东摇摇头道:“不清楚。”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张卫东出去后,陆一伟深思半天坐起来道:“你现在和西焦集团对接一下,探明此次调研意图。另外,看看他们通知市委市府了没,尽快告诉我。”
“好的,我立马去。”
不一会儿,蒋振涛回来道:“陆书记,问清楚了,对方只通知了我们龙安,没有通知市里。另外,对方没有明确调研课题。”
“哦。”
这下就难办了,要不要向市里汇报,陆一伟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要是不汇报,将来市领导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又是另一说。道:“你现在联系一下龙江煤业,与对方对接好接待事务,主要是以他们为主,到时候我出席。”
“好的。”
“另外通知刘县长,让他也去。”
一上午时间,陆一伟就忙活了这一件事。他满心以为其他领导会过来和他汇报工作,结果一个都没有。也不知他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是碍于刘占魁不敢前来汇报。毕竟刚来,一定要沉住气静观其变。
此外,他能明显感觉到,龙安官场被一股强大的势力控制着,左右着,而这背后的核心人物不出意外是刘占魁。就凭他今天上午聊天时咄咄逼人,目中无人的气势就能察觉出来。想要在龙安有所建树,必须将这块石头搬走。不过,几任县委书记都斗不过,以他单枪匹马更像是天方夜谭了。
在未站稳脚跟之前,先隐藏锋芒,收起枝蔓,换句话说,先学会装孙子,等蓄积足够的力量后再奋起出击,一招致命。对付这种人,不能给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快到吃饭的时候,刘占魁打来电话道:“陆书记,下午的接待你就不用参加了,我来全权负责吧。”
对于这种安排,陆一伟很是不满,那有县长命令县委书记的,他隐忍着道:“这样也好,你向市里汇报了吗?”
“这点事用得着向市里汇报吗,你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说完,挂了电话。
刘占魁的强势让陆一伟愤愤不已,强忍着情绪依靠抽烟往下压火气。这要搁在从前,他非要理论一番不可,但现在身份不同了,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忍耐,耐得住性子。此外,他不让自己参加,愈发说明这中间有很大问题。
到了下午的时候,终于有人向他汇报工作了。宣传部长贺崎森敲门进来笑盈盈道:“陆书记,还习惯吗?”
陆一伟以笑回应,点头道:“还行。”
贺崎森道:“龙安这地方比起地方相对简单一些,企业少,任务少,好管理,再加上距离市里较远,市领导很少下来叨扰,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样,管好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面对贺崎森消极的态度,陆一伟有些不耻,没想到龙安领导层竟然是这种风气,让这样的人领导,想要发展都难。分析原因,领导层的年龄结构存在很大问题。大致了解了下,常委里面清一色都是50岁以上的,其中有6人在55岁以上,包括眼前的贺崎森。
像这样的人基本上已经到头了,没有任何指望了,即便是调到其他地方或部门,连一届都干不下来,还不如过着撞钟般的日子坐等退休。都到站的人,谁会把心思放在发展上,只要不犯错误,把常规工作做好就行了。看来,正如他所说,龙安是世外桃源,市里都快遗忘了。如果不来一次大换血,龙安几乎看不到明天。
陆一伟没有正面回答,微微一笑道:“贺部长在宣传系统干了几年了?”
贺崎森并没听出异样,轻叹道:“今年是第六年,第二个任期,本来想会市局当个副局长或者巡视员调研员什么的,也好给后面的人腾出位子,但很多事不尽人如意。要是让我在龙安县干到退休,多多少少不体面。”
“哦,你老家是哪里的?”
“南平县,不过家在市里。”
陆一伟不清楚那些事“不尽如意”,佯装宽慰道:“俗话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市里还让你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干,自然有上面的道理。发挥余热,站在最后一班岗,对组织,对社会,对自己也是很好的交代,不是吗?”
贺崎森面露赧色,低头弹了弹烟灰,复杂的表情里隐藏着诸多无奈。片刻道:“陆书记,您刚来,有些事可能还不熟悉,我也不是背后嚼舌头,但龙安官场真的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提及此事,陆一伟立马警惕起来,从他身上移到门上,再回到他身上,面无表情继续往下听。
贺崎森诉起了苦,压低声音道:“您可能来之前已经对龙安的情况有所了解,官场之黑暗让人毛骨悚然,为之震惊。长达十几年中,龙安的局势就被某个人控制着,一手遮天,仗势弄权,胡作非为,令人发指。政治上玩弄权术,藐视党纪国法,凭着个人意愿为非作歹,尤其在组织人事上,黑白颠倒,乌烟瘴气,有能力的人上不去,上去的人全都是一些谄媚之徒,用这样的人治县理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此外,王氏兄弟控制着龙安的经济命脉,欺行霸市,强取豪夺,造成大量的国有资产流失,扰乱了市场秩序,助长了恶霸气焰,败坏了社会风气,流进了个人腰包,坑苦了当地百姓。很多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陆书记,我知道您为人正直,杀伐决断,雷厉风行,无论是在黑山县还是高新区,关心群众疾苦,敢于与邪恶势力作斗争,在社会上赢得非常高的赞誉和口碑。听说您要来,我非常激动兴奋,似乎看到了黎明曙光。我恳求您为了龙安,一定要将某些败类清除出去,用刮骨疗伤、壮士断腕的决心下大力气进行整顿,还龙安一片蓝天。”
贺崎森说出此番话让陆一伟颇为惊愕,要知道这是在办公室,隔墙有耳,万一有人听到了对其极其不利。另外,自己刚来,他就敢挑破脓疮,直击要害。“某些人”指的是谁,心知肚明。不过,他既然如此迫切地把真情实感表达出来,足以可见对刘占魁恨之入骨,也不怕传到他耳朵里,更不怕对自己有任何威胁。
陆一伟陷入了深思。他满怀期待地来到龙安县,抱有雄心壮志,打算大干一番,谁料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他接管是一烂摊子,而刘占魁是想让他当“傀儡”,如此政治环境和高压势态恐怕举步维艰。
见陆一伟不说话,贺崎森决定再下一剂猛药。道:“陆书记,从96年起,龙安县连续换过4任县委书记,您是第5任。第一任干的时间最长,干满一届调任市人大出任副主任,现已退休。接下来的3位,也是龙安的噩梦开始。某人当选县长之后,锋芒毕露,权倾朝野。一度架空县委书记的权力,乱搞瞎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