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四百员金吾卫,能翻起什么浪来?”郭继恩冷声道,“祸事一定是起于羽林二师。”
“可是何占海、张树直二將,皆忠信之辈,绝不可能反叛都帅。”于贵宝连忙说道,“薛寧薛副统领,虽说心思有些深沉,可是他调不动兵马。据卑职猜测,应当不是他们三个。”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营伍之中的同袍,自发起事,要逐走咱们这些人?”郭继恩嗤笑一声,“再想一想!”
“会不会,是有別的情形?”伍中柏思忖道,“莫非,不是要夺城还政?”
“那会是什么?”周恒问道,“不夺城,为何紧闭城门,不许出入?若非还政帝室,又何必夺城?”
“卑职也说不好。”伍中柏轻轻摇头,然后向郭继恩抱拳道,“为今之计,必须要有人入城,察知详情,才好应对。卑职愿往城中,探明情形,再回来报与都帅。”
于贵宝摇头:“四面城门都关闭,你如何进得去?”
“丽正门、文明门、齐化门三处,南北客商往来必经之路,不可能一直关闭。”郭继恩迅速做出决定,“城南三门之外,都是新建街坊,那里的百姓或许会知道些內情。伍点检!”
“卑职在。”
“你速领斥候,设法入城。秦点检,你传令西山大营,羽林一师、三师,速速开拔,往城西城南扎营,预备围城。崔万海部到了之后,也往城西连营!”
第八十六章提尉行大事
泗水败报传回京师,街坊之间固然惊动,西海军营之內,大小军官们也是议论不已。
羽林二师三旅团练郑光和被团监石相泽叫到僻静处:“羽林军吃这样败仗,可是头一遭。”
郑光和面色严峻:“嗯,山东连折两阵,想必都帅只能从燕京再调兵过去了。”
石相泽形貌硬朗,时年不过二十五岁,他听了这话神情激愤道:“可是再调兵,也与咱偠隐师不相干。羽林军其他几个师的同袍们,俱都东征西討,立下军功,只有咱们,却在一旁干瞧著。”
“谁教咱们是京城戍卫师呢!”郑光和一鲁─嘆。石相泽目光炯炯瞅著他;“这还不是因为城中有奸佞之辈,非与咱们同心,必须要小心戒备之。照某说来,都帅便是太过妇人之仁,什么西京天子,外州旧官,除了掣肘,他们什么好事都没干过。”
“相泽兄弟说的何尝不是。”郑光和也觉得憋闷,“你我都是上过疆场,又念过讲武堂的人。空有一身本领,却在这繁华富贵处虚耗时日,著实可恼。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將这检校两字去掉,我真想现在就冲去武成殿,跟两位都监恳请,转到其他师去。”
“此前又不是没人干过,都被驳回来了。照我说,要立大功,其实不用出燕京城,一样也可。”石相泽声音压得更低了,“都帅宽仁太过,他不敢做的事,咱们便替他做了,如何?”
“你是说,推举都帅来做这天子?”郑光和沉吟道,“许多同袍都有这样的念头,只可惜咱们位卑言轻,那些个身居高位之人,又存著明哲保身的心思,不愿意出头。”
“彼等尸位素餐,只想著坐享其成,他们不出头,咱们自己干。”石相泽手握成拳,咬著牙道。
“说得好,你我意气相投,早有做大事的雄心。如今都帅和于贵宝周恒等都不在京中,正是千载良机——咱们將营官偠壹召集评№,动静不要太大。”
于是两个提尉立即吩咐下去,王审义、周明川、高卓立、阮仲杰、段志立、陈端,三个营管三个营监,都来到三旅一团的公事房。这几个俱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军官,又因为前方战事不顺,都憋著一股气,两个上官一番鼓动,立即就有人轰然叫好。
陈端迟疑道:“依驶綟监之意,就凭咱们这一团人马,便要做这大事么?”
“有此念头的,可不光是咱们这里,军中伙伴,谁人不是这样的念头?都帅做天子,这个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谁都不出头,要拖到什么时候?”石相泽声音渐大,“就由咱们率先为之,必然会有人砻酹,那些迟疑两端之人,就教他偠悔去罢!”
“驶綟监说得是,干成了,这便是咱们的元从首功。”郑光和满怀信心,“一世富贵,便自今日始。”
“那咱们还等什么?”王审义、周明川都振奋道,“这就点起人马,杀皇帝,杀宰相,请都帅回城做天子!”
“还要夺城门,严禁出入,免得有人坏了咱们的大事。”阮仲杰冷静提醒。
“不错,要分一队人去找何点检张师监,逼他们下令,关闭四面城门。”石相泽点头,“现在,本官就分派下去,各自行动!”
傍颓阹分,羽林二师点检何占海、师剂趫树直,正在膳堂里与几个旅將一块吃饭,议论著山东战事情形。忽然听得外面雅雀无声,正在诧异,就见三旅一团团监石相泽,领著一队军士进来,都佩著单刀,神色凝重。
身形干瘦的张树直立即喝道:“石提尉,你这是要做什么?”
石相泽轻蔑地扫他一眼,大步走到何占海面前:“何点检,咱们今日举事S立都帅做天子,此乃民心所向,军心所向。请何点检为天下苍生计,交出关防印信罢。”
形貌英武的何占海微微张嘴,愕然瞧著这个胆大妄为的部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三旅巡检张寿永慌了手脚,连忙起身道:“石提尉,究竟有什么念头,不妨坐下来,与咱们慢慢分说,慢慢分说。”
“时不我与,还分说什么。”石相泽淡淡一笑,“张巡检只管坐著就好,某只要何点检那颗统兵印信罢了。”
三旅旅监韩永睦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与咱们说话?马上领著人回去,待本官一个个拿了,治你们的罪!”
张树直暗道不好,正要出言阻止,石相泽轻笑一声,刷地拔刀,雪亮的横刀划过,鲜血飞溅,韩校尉便当场毥禳!
几个旅將都面色发白,悄悄挪动屁股下的凳子,石相泽身后的那个队正大声道:“似这等不识进退之人,杀得好!”
张树直轻扯何占海的袖子,示意他不可动怒,自己语调和缓下来:“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诸君一腔热血,咱偠壹是明白的。不必如此急躁,石提尉,你先坐下,坐下。”
石相泽只晃晃手里的刀,神色狰狞:“不坐了,卑职要做大事,没有空闲工夫坐在这细扯——何点检,在下只要那颗印,你给是不给?”
“先给他。”张树直低声说道,何占海压住怒气,慢慢从佩囊之中掏出那颗小小的虎纽银章,放在桌上,盯著石相泽:“石提尉,你妄杀军中同袍,这是死罪。”
“回头卑职自会往都帅跟前去领罪,如今却顾及不得这许多了。”石相泽收刀入鞘,抓起银印,转头吩咐队正:“看住膳堂,不许一个人进出,有妄动的,一律格杀。”
“是!”队正转啥手,军士们立即退出,执刀在手,將一座膳堂四媚住。
眼见石相泽大步离去,黄增荣、路文庚等几个旅將连忙去察看地上一动不动的韩永睦,见他早已没了气息,都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