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苏崇远等人,便是于贵宝、薛寧这些军將,也是大出意外。宋鼎臣作业迻道:“都帅为朝中文武之首,这安葬大礼,自当以都帅总领之,不知娘谋何以此重任委于在下?还望曹中使解惑。”
“不敢,”曹喜微微躬身,“山陵使之任,都帅已经力辞,并举荐宋公掌其事。相爷只管安心去办便是。”
“原来如此,”宋鼎臣若有所思,“在下明白了。”
“既是娘娘有此詔旨,”坐得十分难耐档ㄑ明帝连忙吩咐,“那便由宋相领头罢,寡人实在是乏了,诸卿可商议著去办,有不决之事,就去问都帅,且退下罢。”
他话音才落,也不等群臣应声,便伸著懒腰,由內侍们跟隨著,转身从屏风之后出了正殿。眾人面面相覷,只好对著空空的龙椅作揖行礼,然后退出。
苏崇远面色不善,第一个走了。宋鼎臣则悄悄拉住韩煦:“太妃詔敕,吩咐俭省,却不知该如何俭法?”
“前朝制书,多有故事,宋相可教人都抄录下来,整理条目,心中自然也就有了稿子。”韩煦低声道,“此事,其实易尔。再者,下官瞧来,至尊其实也并不在意这事。”
宋鼎臣连忙摆手,示意他不可再说,又喟嘆一声:“此事,费力不討好。”
“宋相只管將心放宽,有太妃娘娘詔书在此,便有物议,也议不到宋相头上。”
“唉,但愿如此。”宋鼎臣依旧愁眉不展,他想了想又道,“韩吏部可愿来做个山陵副使?”
“韩某自当助宋相一臂之力。”
数日之后,燕都邮报刊载文章,讲述了汉文、魏文等前代贤主驾崩之后薄葬的故事。明眼人一读便知,朝廷对于帝陵之事是何態度。一些指望著建陵之事能狠狠赚上一笔的人,未免大失所望。
宋鼎臣、韩煦等人不辞辛苦B甑次往燕平县大峪山勘察定址。郭继恩却全然未將建陵之事放在心上。他带著许云萝,由鸿臚寺少卿王显仁陪同,去四方馆瞧一位异邦使臣——新卢国殿前军副指挥使泉俊武。
泉俊武在己卯年倭乱之时负伤,一直没有彻底痊愈,如今是往燕京来治病休养。他由讲武堂教授奉冲和陪同,在四方馆內与郭继恩闲话。犹豫再三,他还是说道:“如今李承顺已封国公,设立总管府,独揽朝政,廉广兴、兴道响等左右议政,皆不能制。兴福王之令,不能出于王宫,实与傀儡无异也。”
他喟嘆一声:“当年倭乱,国家危难,独独教李承顺得利。只是畏惧元帅威势,尚未行取代之事,然而王权近在眼前,岂能久忍?料想不出两三载,必定有不忍言之事。”
郭继恩微微皱眉,却没有询问这事,只问道:“夫参判如今可好?”
“夫参判被擢为礼曹判书,因见李承顺骄横难制,遂辞官归去。听说,如今他隱居在全罗道某处。”
郭继恩点点头,转头吩咐王显仁:“托海纱Η书给新卢两位王相,寻找夫曹判,请他来燕京居住。还有那位增元礼增佐郎,也一道来西京。”
“是,卑职回头就办。”
奉冲和瞅著郭继恩,很是不满:“元帅这般掛念旧友,然敝国国主处境这等艰危,却坐视不救么?”
“新卢局势,北鄾也略知一二。”郭继恩慢慢说道,“李总管推行科田之法,又籍没僧院之产,算得上是有为之人。其为政举措,颇利百姓。则北鄾无意干预之。”
“可是兴福王,他也是大学堂的学生!”奉冲和神色激动,胡子一翘一翘的,“元帅,王上纯篤仁义,岂可坐视其覆亡哉?”
“夫子稍安勿躁。”郭继恩无奈地笑,“北鄾会稚李总管,將来若有废立之事,务必要留住兴福王性命,教他往燕京来便是。”
“元帅,不可!你这封信去,那就是王上的催命符呀!”奉冲和尚在懵然,泉俊武已经咳嗽著从榻上起身,跪下求道,“李承顺回一个王上暴薨,元帅如何查实,只能任其翻覆。若元帅无意干预,这信,千万不能写。”
“既是这等,北鄾也没有別的法子,只好不理会了。”郭继恩轻嘆一声,又好言劝慰他安心休养,这才告辞离去。
奉冲和忍不住追出来:“元帅对李承顺跋扈之举无动于衷,莫非是自家將来,也会有同样举动?”
唐应海大怒,一把摁住这位新卢儒师,郭继恩连忙摆手示意他退开,这才笑著对奉冲和道:“不要说往后,便是眼下,燕镇之中,觉得郭某跋扈的人,便有不少。莫非奉夫子也觉得,郭某迟早有自立之日?”
“元帅大权独揽,威行四方,废立之事,只在元帅一念之间也。”奉冲和也不畏惧,“先前在下也不相信,可是如今先君山陵之事,这等刻薄,在下难免会有猜测。”
“夫子想多了。”郭继恩心平气和,“適才听夫子和泉將军之语,便知李总管自立之事,如箭在弦,事所必然。就算北鄾干预,他也会竭力设法应对。王朝更替,天道如此,非人力可阻,夫子,你还是安心在大学堂教书罢,新卢之事,別去操心了。”
他摆摆手,领著许云萝等人出了四方馆,用咐王显仁不要忘了,王显仁连声答应。郭继恩这才回西海池去了。
姚袖、寇珍两个使女,在郭继恩南下中州之后,便被解志兴召回到涵仪馆,直到他们回来,这两个女孩才再次来到玲瓏院。开始之时,两人十分谨慎小心,后来察觉元帅和小夫人性情甚好相处,又恢復了天真烂漫的本性,常常与许云萝噰咯咯说个不停。许云萝只是耐心听著,有时微笑点头,郭继恩却有些烦恼:“这两个,话也太多,比那个本多秀弥还要聒噪。”
“元帅不想听见,你只管待在书房便好。”许云萝跪在地上整理东西,手里不停,“躲在这里,自然就嵌启了。”
“这是咱们的住处,我还要躲盅靍人?”郭继恩瞅著她忙碌模样,皱眉说道,“你跪著做什么,跟著那两个倭女,尽学了些不好的毛病。”
许云萝转头瞧著郭继恩:“都帅,你今日为何这般心烦?你不许她两个进书房,又不许妾来清理,岂不是跃铐跃顈,如今连个下脚的去处都没有了。”
郭继恩站起身来:“那你先弄,我要出去一趟。”
他径直来到武成殿,于贵宝见他进来,正要起身行礼,郭继恩劈头就说道:“北鄾原本打算,调乔如思乔侍郎往河南去主持民政之事,孰料被苏崇远抢了先,署任了孙光祖。如今北鄾欲调乔侍郎去山东接替孔璋,你觉得如何?”
于贵宝闻言一愣:“乔侍郎若往山东,则何人接掌兵部?这个职位,若用咱们自己的人,政事堂那边,定会竭力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