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嫣听到此话,笑着道:“妾身怎么会委屈呢?妾身不仅不委屈,还觉得有些开心。往年我们都在宫里,跟所以人一起守岁,总是少了几分家的味道。
如今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守在一起守岁,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
等除夕当日,妾身遣散了仆人,就亲自下厨,为相公做一桌酒菜。
我们一家三口,守在一起,好好的过一个年。”
寇季哈哈大笑,“这话若是让祖父听到了,恐怕要对你吹胡子瞪眼了。”
向嫣笑嘻嘻的道:“祖父乃是大人物,岂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寇季脸上的笑意更浓。
“哒哒哒……”
马蹄声再次响起。
停在了寇府门口。
没过多久以后,寇府别院的门子,领着一个宦官,到了后院。
宦官见到了寇季和向嫣以后,拱手一礼,却没有言语。
反而一脸遣卑的冲着向嫣怀里的寇天赐,施礼道:“赐少爷,官家请您除夕夜,到宫里饮宴。”
寇天赐乃是赵祯的干儿子,玉蝶上记有姓名的。
但他终究非皇子,也没有爵位。
所以宦官称呼他一声少爷。
寇天赐倒是有官职,可宦官称呼寇天赐官职却不合适。
因为寇天赐是赵祯的干儿子,而宦官是赵祯的家仆。
宦官说完话,从袖口取出了一份烫金请帖,送到了寇天赐面前。
向嫣脸色十分怪异的帮寇天赐从宦官手里拿过了请帖。
宦官告罪一声,离开了别院的后院。
向嫣拿着请帖,愣愣的看向了寇季。
沉默了许久以后,向嫣有些担忧的呼喊了寇季一声。
“相公……”
赵祯一份请帖,将他们一家三口过团圆年的希望给破灭了。
寇天赐年幼,不可能一个人进宫。
向嫣得跟着去。
除夕夜晚。
寇府内。
就剩下了寇季一个孤家寡人。
被冷落不可怕。
被孤立才是最可怕的。
向嫣刚才还敢跟寇季开玩笑,现在却一句玩笑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担心寇季的心情。
寇季见向嫣一脸担忧的,就咧嘴笑道:“我以为官家长大了,想不到官家如此幼稚。如此幼稚的手段,我岂会上当。
你只管带儿子去就是了。
记得多弄些赏赐。
桌上只要出现金银玉石盘子,想拿就拿。
皇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你相公我当年,拿了皇家足足一车的金银玉盘呢。
赚了足足百万贯。”
寇季表现的十分洒脱,向嫣却依旧担忧,“相公,你一个人在家……”
寇季笑着道:“一个人过年又不是第一次。去年在西域,我就是一个人过的年。”
向嫣迟疑道:“可那个时候是在西域,如今却是在家里。而且去年在西域,也有刘亨等人陪你过年。”
寇季失笑道:“除夕年年有,不差这一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会担心没人给我霜糖吃,没人给我新衣穿不成?”
向嫣犹豫再三,开口道。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明着送的是请帖,暗中却下达的是旨意。你看看那些拿到请帖的,谁敢不去?如今官家威望正高,这个时候跟官家唱反调,不好。
再说了,你不去,儿子进了宫也没人照顾。”
“皇后和那些宫娥……”
向嫣话说了一半,寇季就皱起了眉头,“官家和皇后可信,他们身边的人也可信,可其他的宦官、宫娥,那就不好说了。除夕夜宴,人多眼杂,伺候满朝文武、各番属使节的宦官和宫娥多如牛毛,若是有人生出了坏心思,趁机接近儿子,那儿子可就危险了。”
顿了顿,寇季幽幽的道:“宫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人心最复杂的地方,里面怀着什么心思的人都有。谁好谁坏,很难一时半刻的分清楚。
所以你必须守在儿子身边。
要知道,张氏一尸两命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查清楚呢。”
“那你之前还将儿子交给官家?”
向嫣疑问。
寇季笑道:“非重大场合,自然不怕,人没那么多,心思自然也没那么复杂。官家身边的人,还有皇后身边的人,皆是他们二人精挑细选过的。特别是皇后身边的人,皆是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的。一家三四代人的性命,皆在曹家手里捏着,没人敢乱来。
所以儿子私底下入宫,见官家或者皇后,不用担心。”
向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陪着向嫣,又说了会儿话,夫妻二人说说笑笑的,十分和睦。
眨眼间,便到了除夕。
向嫣一大早起床以后,就将寇天赐塞到了寇季的怀里,然后忙忙碌碌的做起了事。
犒劳仆人,分发喜钱,打发仆人还乡,准备初一初二出门拜访用的礼品。
向嫣从早上,忙到了中午,才歇下。
稍稍的吃了一些饭食以后,又开始忙碌。
她带着厨娘,亲自下厨,帮寇季准备除夕晚上的吃食。
虽然只有寇季一个人在府上守岁,可寇季也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简单的吃一两个菜就行。
七碟子八碗,三盆一斗十二勺。
碟子里的是冷盘、干果,碗里是炖菜,盆盛着熊掌、鲜汤,一斗混着熟油闷的米饭,十二个大勺炒出了足足数十道菜,凑足了八十一道。
向嫣一直忙活到了傍晚,才将所有的菜准备完毕。
寇准在向嫣做好了菜以后,跟寇忠二人出现在了寇府别院。
一家人陪着寇季简单的吃了一点,说了会话。
寇准、向嫣、寇天赐换上了服袍,前往了宫里。
临走的时候,向嫣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寇季。
寇准则十分鄙夷的道:“都是他自找的,你不用可怜他。”
寇季只是低头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寇准如今在人前,待住了机会就数落他,他已经习惯了。
大部分长辈皆是如此,在看到了后辈有了成就以后,就喜欢在人前数落一二,目的是怕晚辈尾巴翘的太高,骄傲自满。
此举有好有坏,适人而定。
寇季两世为人,两世的年龄加起来,仅比寇准小那么七八岁而已。
他的心智已经十分成熟。
无论是寇准夸赞他,还是数落他,他都没有太多感觉。
寇季目送着寇准三人离开了府里。
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府里的饭厅,对桌上那些丰盛的饭菜,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取了两壶酒,抱着到了后院的亭子里。
寇季在亭子里,铺了一张厚厚的毯子,点燃了一盆霜炭,放下了亭子四面的竹帘,侧躺在毯子上,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