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哥们看了看张兴隆。
“就这么说呗,五六百呢,小钱啊?”
“哪有那么些?”
“五百三十二,要不我找证人过来不?”孙仲科接过话茬:“那天玩的不玩的七八个人呢,都长的眼睛。”
“这逼事儿,赌桌还带特么找后账的,真特么有意思。”
“你自己当时放的屁说过后发了工资给,现在工资发多长时间了?我就是一直没好意思找你,寻思你个大老爷们怎么也得要点脸,结果你呢?还要脸不?”
孙仲科说话庄河方言的味道特别重,那边的方言不是东北话,是胶东话,烟台威海那边的口音,生气说狠话都像是在搞笑,直接把张兴隆逗乐了。
“没有这事儿,过了就是过了,别默默及及的。”对方来劲了。
赌这东西呀,人一沾上慢慢就真的不要脸了,为了玩几把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什么脸皮都能豁得出去。
“那我去你家,找你媳妇儿要去,我就不信你全家都不讲理。”
“你去个试试?找削是不?给你脸了,惯的包子。”
“吵吵什么玩艺儿呢?”二班班长拎着个大手电背着手走了过来。
“他欠钱不还,在这放赖。”孙仲科回了一句。
“什么钱?多少钱?”
“五百三十多,上回打麻将他一分钱没揣,上桌就开始欠着,说发工资给,我一直也没好意思管他要,结果今天说桌上事儿桌上了,不认账了。”
“打麻将输的呀?”班长挠了挠头。
“班长,你说打个麻将,还有找后账的呀?谁家玩不是过了就拉倒了?”
张兴隆看了看他,说:“那也得看怎么回事儿啊,一分钱不带上桌就欠,完了怎么拉倒?合着你就光赢呗?输了就拉倒了,赢了揣走?哥们你相当牛逼呀。”
“当时他不是没管我要吗?”
“关键当时你兜里有钱吗?还是你有钱愣是不掏?”
“我欠你的呀?”这哥们和张兴隆急了:“有你什么事了?在这逼逼什么呀?”
“他欠我钱,现在你这个钱他要还我,懂了不?现在是你特么欠着我钱了,有我事没?嘴里干净点,听见没?我不是庄河,你想怎么的划道。”
张兴隆本来不想掺合,结果这哥们确实太不要脸了,孙仲科又是个面瓜,真格的时候硬不起来,打架只会跑的茬。再说这哥们直接对着他就来了,这能让吗?
“好好说好好说,别激动。”二班班长插进来劝。
“这哥们是真不要脸了,班长,你见过这样式的人吗?今天我在这,跟你说,还钱,听见没?不给我马上去你家要去,不行就搬东西。你试试。”
“别这样。”班长把张兴隆往后拽了拽,对那哥们说:“这事你没理,你就别将将了。有钱没?有钱还人家,没钱说好听的。”
班长在工人面前还是相当有面子的,他再驴也不敢冲着班长来,那以后就不好混了,穿小鞋都能穿死他。
“班长,我不是赖着不给,我真没钱。”
班长皱眉啧了一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张兴隆:“你四班的是吧?”
“以前是,调走了,在露天福利科。”
班长愣了一下,看了看张兴隆,牛逼人哪,能从碎矿调走就挺牛逼了,人家直接换单位还进了科室,这就牛逼大了。
“这么的,你也别急,这事我管了。”班长想了想:“我这有三百来块钱,你们先拿着,等发工资那会儿庄河你找我,不用找他了。”
“不用,班长你这弄的,我哪好意思拿你钱。”庄河往后躲了一下。
班长把钱塞给张兴隆:“那你拿着吧,就这么定了,你们也不用找他吵吵了,都一个车间的闹起来也不好看。”
张兴隆接过钱看了看那哥们,点了点头:“行,哥是敞亮人,听你的。”
“那行,今天就这样吧,他也确实没钱,以后别找他玩儿。”班长对孙仲科说了一句。
“以后谁要是和他玩谁都是孙子。什么玩艺儿。”
“行了行了,走吧,回你岗去。”班长扯着那哥们走了。
张兴隆数了数手里的钱,三百一十六。
“三百一十六。”
“你拿整,那十六给我呗,我兜里比脸都干净了,买包烟都没钱。”
张兴隆想了想把十六块钱递过去:“你说说你,混的这个逼样。是工资少了呀?也是有家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看看你日子过的?
不出去装逼不赌就不能活了呗?”
“我把本翻回来就不玩了。”孙仲科笑嘻嘻的接过十六块钱。
张兴隆实在是没忍住,一个大嘴巴子就轮了过去。
啪的一声,把孙仲科搧了个趔趄,吓了一跳,吃惊的看向张兴隆。
“那钱我也不要了,庄河,你听着,以后你也别说认识我,咱们就到这,以后我不认识你,记住没?”
“兴隆你这是干什么玩艺儿?我也没说不给你了。”
“行啦,不用说了,我也不要了,就当是买个教训,以后咱们就不认识,你好好混。啊。”
“别,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说真的。行了,走了。以后啊,你自己惦量吧。白白。”
张兴隆叹了口气扭头走了。孙仲科站在那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半晌抬手揉了揉脸,张兴隆是真使劲打的。
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有点失望,还有点伤心。
张兴隆头也不回的出了厂子,一直走到市场这边心情才算回复过来了些,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好几年的友谊呀。
人变的太快了。
“龙啊,龙。”有人喊。
张兴隆扭头看过去,是代利刚,捂的严严实实的,帽翅一支在空中摆着一支盘在头上。
“你这是什么造型?”
“你干什么去了?”
“没事,转一圈儿,你去哪?”
“找你呗,去你妈店里说你进厂里了。你调露天去啦?”
“嗯,开春去的,什么事儿?”
“我要结婚,找你给我照像,你不是总给人照像嘛。”
“行,你自己买胶卷还是用我的?”
“你拿吧,完了咱们再算。”
“行,几号,在哪呀?”
“过了年呢,先和你说一声,怕你到时候有事儿,到时候我提前找你。”
“你这可是真够提前的了,行,到时候我不在你就和我妈说一声。媳妇儿哪的?我认识不?”
“南山的,你不能认识,别人给介绍的。”
“咱们同学你是第一个吧?”
“你是第一个,孩子都可哪跑了,谁赶上你?宝秋也处了,亚杰也快,估计也就是这一年半年的事儿。”
“行吧,到时候你们就提前吱声,能帮忙的我肯定去。”
这些同学都是从小学开始在一起一直到参加工作,可以说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从79年开始到这会儿,快二十年的感情了。
像陈亚杰的姐姐还有于宝秋的哥哥结婚,同学们是大家都去了的,都感觉应该去。其实相互之间和哥们也不差什么了。
两个人分开,张兴隆买了点排骨拎着回到刘桂新店里,把排骨挂在外面铁丝上冻着,推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