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里打滚几年，各种热血场面见了不少，每次出警，其实内心里都是盼望着不要真的开战，不管什么事，能以和平方式解决是最好的。

而事实也证明，在很多情况下，一旦发生大规模的出警，基本就没有动武的可能性了。所以我在车上对二飞和大伟说，二斌多年不惹事，今天打电话喊人，我们不用太紧张。我估计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

果然，那一晚并没有发生武力冲突，可那天的事却埋下了一个极大的祸根。

那晚二斌所在的歌厅位于老城区一处大院里，这个院子紧邻着几家工厂，所以尽管妞丑价廉，但一直以来却也不温不火的维持着。因为感觉不会有事，我没有像上次一样把车停在远处，而是直接拐进了院子。

院子里停着一些车，歌厅大门口聚集了一些人。

我下车走过去，看到耗子和他的小伙伴们，海涛，华子，以及其他不少熟悉的面孔都在。挨个打过招呼后，我问，二哥在哪？

海涛朝里面指了指，于是我立刻听到了二斌的叫声。

二斌这个人从来也不懂什么叫做低调，即便是混到了这把年纪，依然活力四射。在歌厅深处，传来二斌一声声炸雷一般的吼叫声，句句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国骂。

我问海涛，这是骂谁呢？

海涛说，几个服务生，被二哥堵在包房里了。可能还有个小姐。我们在这儿等歌厅老板。

我问，没事吧？

海涛帝国一根烟，说没事。今天打不起来。

我接过香烟点燃，和大家闲聊。不一会儿，郑岩的车也开进来，朝我们问，怎么样了？

耗子凑过去说，没事。二哥在里面给他们开会呢，你进去看看吧。

郑岩点点头朝里面走，我们一群人跟在后面。

来到一个包房，见二斌搬了一把椅子，堵在门口，庞大的身躯阻挡住我们的视线，看不清包房里面的情况。

见到郑岩，二斌点点头。说兄弟，大晚上辛苦你了。

郑岩说没事。你怎么生这么大气，什么情况。

二斌说，没什么情况。我过来捧个场，玩的不开心。他们老板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们在这儿等。今晚如果谈的拢就算了，谈不拢你们把这里给我拆掉。

郑岩对我们摆摆手说，大家别在这里围着了。到外面去等。说完搂着二斌说，走二哥，咱们找个包房聊。

大部队转移到了歌厅大堂，只剩二斌和郑岩躲在包房里聊天。不一会儿，大堂急匆匆走进两个人，四十来岁，一进门看到我们一大群人充满敌意的目光，急忙凑过来，打开一包玉溪，挨个递烟。

我抬手把递过来的烟挡住，问，你是这老板？

对面的人说，是是，我姓刘，这位是我兄弟，这儿是我们两个开的。兄弟，消消气，抽支烟。

我笑着说，哦。刘老板。我没生气啊。我气什么，生气的人在里面等你呢。咱们进去谈吧。

两位刘老板被耗子等人押送进包房找二斌谈判，我和二飞、大伟继续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聊天。大伟困得不行，一个劲打哈欠。我问，大伟，说实话，你刚才接我电话的时候是不是正在姑娘身上冲刺呢。

大伟说，哪来的姑娘。你以为我像你。

我说，没有姑娘，你咋累成这个逼样了。

大伟说，我去沸点找小黑、胖子斗地主了。妈的这段时间太背了，一直输。

二飞说，就你那点智商，哪斗得过他俩。你别看小黑长得五大三粗，心眼多得很。

我说，黑逼估计睡着觉也要打喷嚏了。不许背后骂我黑兄弟，人家多老实的人。

正在扯淡，门口又涌进一群人。我顿时有点小紧张，拍拍二飞和大伟迎上去。

对方领头的人带着眼镜，目测年龄大约与二斌相仿，身后跟了七八个小伙子，劈头盖脸就问我，二斌呢。

我没好气的说，你谁啊。

对方没答话，又问，听说二斌让人打了？在哪。

我这才明白，这一群也是二斌找来的，赶紧说，二哥他在里面，和歌厅老板说话呢。

眼镜点点头，带着人走了进去。

接着，又有几批人陆陆续续赶到。

天知道那一晚二斌打了多少电话，动用了多少关系。总之，到最后，歌厅大堂已经站了不下五十人，乱乱哄哄，吵闹不堪。

我们搞不清二斌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屈辱对待才导致这么大规模的调兵遣将，只是开始好奇，想知道事情到底会怎样发展。

歌厅里面所有的客人早已被清场，包房全都空着。几十口人分别占据了几处据点，抽烟喝酒嬉笑怒骂，服务生全部被赶进一间包房看管起来，门口站着几个人，把前来消费的顾客一律拒之门外，歌厅被完全密封起来。

我见己方大局已定，坐的无聊，就想去包房里看看谈判情况。

溜达到走廊尽头的最大一间包房，耗子和几个兄弟站在门口闲聊，看到我来，说赫源，怎么样，外面没事吧？

我有些反感，问，能有什么事？浩哥都来了。

耗子干笑两声。说，大哥在里面的，他们正在和歌厅老板谈事儿。

我点点头，就打算推门进去。耗子拦住我说，你……

我问，怎么了？

耗子说，没啥。我就觉得，他们正在谈着呢，你这样进去好吗？

我笑笑，说，怎么着，我进去还能出啥事是怎么的。要不然你陪我一起？

耗子说，不了不了，我进去捣什么乱。

我说嗯。那你在门口守着吧。我进去捣乱。

说完不理会耗子尴尬的表情，推门走进包房。

包房里，二斌大喇喇坐在正中的沙发上，左手边坐着两个小伙子，看样子与我年纪相仿。面前的茶几上扔着几张攒成一团的餐巾纸，隐约带有血迹，茶几对面放了两个小姐点歌时候坐的那种小椅子，刘老板和另外一个老板每人坐了一个，像是在办公室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我注意到，二斌的右手被划开一个口子，血液已经凝固，看来问题不大。

二斌左手边是郑岩，表情轻松左顾右盼，仿佛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干。

见到我进门，二斌笑着打招呼说，兄弟你来啦。坐。

我走过去挨着郑岩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神经紧张的两位老板。

刘老板和他的合伙人明显都是外地人，说话带有口音，正在苦苦哀求二斌高抬贵手。

二斌横眉立目，说妈的逼。你是跟我开玩笑呢吗。你开着这样一家歌厅，没钱？那你就别开了。今天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拿不出来，也没问题。你没钱，我有。你信不信，这样的阵势，我可以每天来一遍给你捧场。你想继续做生意，不可能。

刘老板说，二哥，今天的事情真的是误会了。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歌厅真的不赚钱……过来玩的都是些工人，我们赚不了多少的。

茶几上，二斌的手机响起来。二斌拿起来看一眼号码，随手又丢在桌子上，问：这些都是你们找来求情的吧？你觉得找几个认识我的傻逼打来电话，这事情就算了吗？

我告诉你。今天，谁都没有面子，我谁的电话也不接。你不给我答复，我现在就走，我们走着瞧。

刘老板问，那您能不能宽限几天，我们想想办法。

二斌说，几天不可能。我坐在这里等一个小时，你去办。一个小时以后，我通知兄弟开始砸店，然后明天见，天天见。

刘老板的合伙人腾的站起来，说，这位大哥，你这也太难为人了。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脚踹过去，说你嗓门挺大啊。有意见是吗。

对方捂着肚子弯下腰，说，兄弟，有话好说。

郑岩坐在沙发里，慢条斯理的说，怎么，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解决方案已经交给你们了，你下面要做的是执行，不是瞪眼睛。我劝你一句，脾气太大不是好事，我这里几十个兄弟，各个脾气都不好——你要不要试一试。

刘老板站起来抱住我说，兄弟，别激动别激动。他不太会说话，别生气。

二斌喊一声，耗子！

耗子推门进来问，二哥！什么事。

二斌说，妈逼把这里给我拆了。叫人给我砸。

刘老板连声说，别别别，大哥我们有什么事可以商量。

二斌语重心长，说老刘啊。你认识我吗。

刘老板急忙说，哪能不认识。我如果事先知道二哥过来玩，肯定要亲自招待的。

二斌说，你现在讲这个没有意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那就很好。我说的话一定是会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