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岩听说当晚在沸点闹事的人是田总公司的项目经理,赶来砍伤小黑的是杨四手下之后,对小黑的大哥拍着胸脯,说这事情算我一份,你打算怎么折腾都行,我随叫随到。
小黑的大哥谢过郑岩,留下一笔钱要大伟在医院陪着小黑,先撤退了。
大家嘱咐大伟几句,也先后散场,各怀心事,走出医院隐没在黑暗中。
之后的几天,郑岩和老板有过一次接洽。虽然他没带任何人过去,但事后我还是从郑岩口中得知一些信息。
郑岩在出狱的时候就通过律师的搭线,明白了自己能缓刑是由老板一手操作,估计双方已经达成合作意向,只是,郑岩心里还有一些顾虑。
郑岩内心极为高傲。如果投靠了老板,那今后的道路无疑会比之前宽阔不少,但郑岩一定是不肯也不愿和石刚石磊等人搞在一起的,他对这群人极为鄙夷。
老板非常大度,开诚布公,对郑岩保证不会让石刚、石磊那伙人搅合进来。老板说,我知道你和他们有点小过节。年轻人嘛。那些人整天泡在长生那里打游戏,能办什么事情。你不要计较这些,我会给你事情做,不会亏待你。
聊天中,老板透出一些口风,让郑岩大体明白了当前形势——田总,杨四,工程,项目。
虽然郑岩还不太明确老板拉拢自己的意图,但也明白未来将要再次面对杨四。
郑岩对老板提及杨四手下在沸点闹事并且伤人的事情,示意自己要介入,先干掉杨四身边几个喽啰,杀一杀对方的气焰,试探虚实。
老板当即否决了郑岩的作战计划。
老板的意思,这件事对于整个大局来讲实在微乎其微,完全没有发力的必要。在老板看来,双方撕破脸之前,任何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都需要谨慎,暂时决不能贸然挑起战端。
郑岩不明觉厉,听从了老板的建议。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时期,西线无战事。
但是老板不让郑岩与杨四一方交战,不代表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老板动用一些关系,向田总那边施压。田总的公司财大气粗,一向擅长以人民的币来解决人民内部矛盾,拿出一笔钱赔偿了沸点的损失,又付给小黑医药费赔偿费,小黑的大哥对此结果表示可以接受,一段小插曲被迅速平息。
之后,老板带郑岩介绍了齐长明。
齐长明也是老板的侄子,远房。但其精明程度,可以甩齐长生几条街,不但极具商业头脑,而且胆识过人,深得老板信任。
老板家大业大,业务繁杂,不能全身心照管建筑公司,公司的业务事实上大部分由齐长明打理。而且,以老板的身份,显然不能公开与郑岩发生过于密切的来往,因此当老板把齐长明介绍给郑岩之后,便很少与郑岩直接发生联系,多数时间里都是由齐长明代为传声。
郑岩向我发出通知,要求迅速归队,进入第二波创业状态。
于是,我向佟健打一声招呼,搬出夜总会,又和郑岩爹做回邻居。
现在回想起来,再次回到郑岩这边,让我避免了一场祸事。虽然在当时所有人都并未意识到危机来临,但我依然还是庆幸没有受到那一场雷霆的波及;可同时,这一次加入郑岩的队伍,也埋下了我人生第二次入狱的伏笔。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评价那一段经历。福兮祸兮,人在江湖,步步危机。许多事早已注定,静静的等候在我们前进的路上,只待你走过,便悄无声息冲出来,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只能一步步走下去,至于那个叫做未来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是深渊还是坦途,那些走在路上的人又怎能预料。人非圣贤,无法避凶趋吉,该来的总会来。
我们永远都在这样安慰自己。
67
我重归郑岩队伍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出警。
前一晚我去探望出院的小黑,这厮身体敦实得惊人,才拆线不久,已经生龙活虎,拉着我和胖子在他家喝酒。
上一次的事情,田总那边派人送来二十万现金。小黑终于也受了一次昂贵的伤。兜里有了人民的币,小黑豪气云天,酒量也大了不少,把我和胖子喝得五体投地。小黑叫嚣着,继续,继续。我说黑逼你这没被砍死不甘心想喝死么。你爹我肯定是不陪着了,你自己喝,以后每年今天我给你烧纸。
小黑见我和胖子这么轻易就缴械投降十分不满,又提议找地方温暖一下子。
我说这事儿我就不参与了。现在对我来说床比床上的人重要太多。
回到家里我倒头便睡,上下眼皮紧紧抱在一起不肯分开。
郑岩电话打过来,我正在做梦,分不清电话铃声的真伪,不知道身处何境,下意识接起电话和郑岩交谈,直到郑岩在那边吼起来,我才结束神游。
我赶紧说,喝多了,刚才你说啥?
郑岩哭笑不得,说我嚷了半天你一句没听到?
我说,还没睡醒。现在几点?
郑岩说别废话了,你赶紧出门,去找我爹,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打他,你快去看看。
我听到这话赶快跳起来,胡乱套上衣服走出门,顺便看一眼手机——早上六点半。
天知道老混蛋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时间和别人干起架来。
出门朝着郑岩爹家方向走,没几步,就听到动静了,急忙跑过去。远远的看到两人一狗,正缠在一起团团转。
我急忙走近。
郑岩爹矮小枯瘦,此刻威风凛凛,对方是一个大约三十几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又高又壮,看衣着打扮像是上班族。
老混蛋手里提着一根铁链——似乎是从狗脖子上面摘下来的,正展开了夺命鞭法不住挥舞,中年汉子抬手护住了脑袋竭力躲避,两个人转成陀螺,脚下蹲着豁嘴呲牙,丑成一逼的二驴。
老混蛋嘴里怒吼连连,边打边骂,干死你这个混蛋。
中年汉子委屈之极,说,大爷你这是干啥……咋还没完了……你再这样我还手了……
我又气又笑,跑过去拉开老混蛋,问,您这是咋了。
老混蛋双手叉腰,调匀呼吸,说,哦,是你啊赫源。你带刀了没有?给我捅这个傻逼。
我问,什么情况啊,这一大早的。生这么大的气。
老混蛋不答,摊开双手说,带刀没有,给我。
中年汉子带着哭腔问:大爷,不至于吧……您这是干啥啊。
我也奇怪,说是啊,不至于。怎么回事。
老混蛋指着中年汉子说,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和它较啥劲!
我听的一头雾水,问,和谁啊?
郑岩爹指了指蹲坐在地上,优哉游哉若无其事的二驴。
我问,二驴?
中年汉子欲哭无泪,说,大爷,你说它扑过来咬我,我能不怕么。我踢他一脚,你就又骂又打,还打电话喊来帮手……这何必呢。
我扶住郑岩爹不住安慰,摆手对中年汉子说,大哥没事,你走吧。
老混蛋意犹未尽,说,没出息的东西。和一个小畜生过不去,不嫌丢人么。它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吗,它那么小,还能咬到你是咋的。
我说是是是,咱不生气。回去吧叔。
一大早就忙着处理治安纠纷,我恍惚间出现了自己变身人民警察的幻觉。
回到家里向郑岩汇报情况,他在电话里也是一阵苦笑,说我这个爹真他妈不省心。
我说没事就好。
郑岩说行了,你歇着吧,我也再睡会儿……让老混蛋闹得,一大早差点犯心脏病。
我说我哪还睡得着。以后你给我发工资让我替你爹遛狗吧,保证不发生流血事件。
郑岩笑,说别扯淡了,睡觉。晚上记得过来,咱们去见见明哥。
明哥就是齐长明。郑岩喊他长明,我们喊明哥。
明哥今晚在五星级酒店中餐厅开了两间包房,庆祝与我们的胜利会师。
今晚在郑岩的整合下,队伍格外齐整,阵容庞大。二飞、大伟、大军、耗子,以及耗子的好几个兄弟,海涛、华子……熙熙攘攘,坐满两张桌子。
老板没有现身。我们到了中餐厅后,身材修长的服务员穿着旗袍迈着碎步,迎上来问郑岩,是不是郑先生。
郑岩点头,随着服务员走进包间。酒菜均与备好,我们依次就坐,等着明哥。
隔了一会儿,明哥赶到,身后还跟着齐长生。
兄弟两人分别在两桌入席。明哥坐在郑岩身边,齐长生坐在隔壁桌。两人不住劝酒,大家喝一个其乐融融。
坐了时间不长,明哥对郑岩说,兄弟你们喝。我公司里今晚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长生留在这里陪大家,你们好好聊一聊。
郑岩点头。
明哥说,你们之前有小误会,大家现在都是自己人,以后要多沟通。下面B1层是娱乐中心,保龄、台球、游戏厅啥都有。一会儿你带兄弟们下去玩一会,所有消费都让长生签字。
郑岩再点头。
明哥身后走过一个兄弟,叫一声齐总,弯腰在他耳边说几句话。
明哥端起酒杯和我们碰一下,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