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却是郭洛写的,是一个月前送到小金山的,杨涿打开一看,信的内容很多,杨易指了其中一条让杨涿留神,杨涿一看惊道:“张怀忠老早就去八剌沙衮当阿尔斯兰的宰相了?”
“嗯。”杨易道:“哼,他既去了八剌沙衮,那就该叫他萨图克了。这个反复无常的回回!”顿了顿又道:“阿洛得到这个消息,应该也有迟延,消息传到这里,又有迟延。所以我想,也许萨图克本人就在阿尔斯兰的东侵军中——也唯有萨图克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他才可以从容东进。”
杨涿道:“若是萨图克已经归顺了阿尔斯兰,那么怛罗斯的兵马非但不能成为我们的助力,反而会变成协助阿尔斯兰防范我宁远军的力量了。”
杨易道:“对。这也是我之前深为忧虑的原因。”
杨涿道:“可是现在,阿尔斯兰又踌躇不前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杨易皱起了眉头,道:“不知道!岭西回纥是我们的老敌人了,可我们对八剌沙衮的掌握,却还没对洛阳的掌握来得透彻。”
这时杨易从各地抽调的兵力都已经抵达北轮台城,又有八千北迁的牧民被慕容春华武装了起来,一时之间乌宰河以西兵马纵横、气象森严,慕容春华心头大定,写了信向杨易报平安,要他无需担心。
有一些北方的秋草渐渐黄萎了,很明显,冬天近了。
就在万众都瞩目与北庭的时候,慕容春华却意外地迎来了一个使者,是阿尔斯兰派来的,使者的态度很是蛮横,入城之后便要慕容春华引他去见张迈。
慕容春华冷冷道:“贵我邦交已断!北庭之事,元帅已经全权付托于杨都督,杨都督又全权付托与我,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其实他也非有心要截这个使者,只是见他无礼,有心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那使者怒道:“跟你说?这责任你负担得起么?”
慕容春华笑道:“大不了就是一个打字!阿尔斯兰若是有种,上个月就该来了了。可我在北轮台城等了他这么久,就是望不见他的背影。真是可惜。”
那使者见慕容春华全不惧战,反而变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慕容春华道:“究竟有什么事情,你赶紧说吧,若我听了觉得值得上报,自然会引你去见我们元帅。”
那使者这才道:“我们大汗要和你们元帅划定北庭疆界!”
若放在半年前,这却是天策唐军也要求的,但现在阿尔斯兰忽然提出此议,慕容春华不免奇怪,问道:“怎么划法?”
那使者道:“国书之中,自有详细说法,但这国书已由大汗亲自封好,我却只能交给贵军元帅一人!”
慕容春华心道:“阿尔斯兰交给元帅的国书,我确实不宜擅自拦截,而且他这一去凉州,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两个月,那时已经入冬,契丹乏食,就算不退也必进攻无力,那样我们便不怕他们了。”微微一笑道:“既然是阿尔斯兰大汗亲自封好的国书,我便送你去见元帅吧。”便派了一伙士兵监视他东行,在西边却仍然严加防范,丝毫未因使者到来而松懈。
杨易在小金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奇怪,便在这时丁寒山的部下来报,说契丹的大军似乎已有拔营东归之势。
第三十章下马威
对北庭形势的判断张迈和杨易相近,在得知阿尔斯兰没有在第一时间围攻北轮台城,张迈欢喜无限,对李膑道:“虽然还不晓得是什么缘故,但他耽误了兵机,再往后只要杨易和春华不出错,阿尔斯兰便没机会了。”
李膑道:“虽然如此,但我们仍然得做些事情,不能掉以轻心。”
张迈沉吟道:“凉兰有五支兵力可用:我麾下的龙骧军,薛复的汗血骑兵团,河西五将所率领的瓜肃军,沙州军,以及新征募的新兵。新兵要练成还需要一点时间,沙州军不足以决胜,还是让他们继续屯田吧。河西五将只是辅弼部队,北庭危急时我是有想过派他们前去的,所以已经命他们分批前往甘州就食,但按现在的形势,杨易和春华应该还可以应付,暂时就且不用动。若要彻底打破北庭的僵局,除非是动用龙骧军。”
他没有提及汗血骑兵团,李膑也就没问,只是说:“以当前局势来说,元帅似乎还不宜轻动,我看不如且用计策:张怀忠虽然入八剌沙衮投靠了阿尔斯兰,但从宁远最新捎来的情报看,他离开怛罗斯之前又曾命诸将拥护其幼子守城,则他这次入降阿尔斯兰,是有做人质的味道。得知张怀忠投八剌沙衮之后,刘司马派人往怛罗斯下书给苏赖,责备他们背信弃义。”
张迈哼了一声,道:“苏赖怎么回答?”
李膑道:“苏赖的回答说,他们受尽八剌沙衮压力,我们唐军对他们却口号多接济少,如今转投阿尔斯兰,实在是迫不得已。”
张迈冷笑了一声,没有接口。
李膑继续道:“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总之张怀忠对阿尔斯兰也并非忠心,这一点可以无疑,我们或可利用他这一点进行反间,来个以夷制夷。”
张迈淡淡道:“靠着这种所谓的谋略,铲除不了祸胎的根本!不过我们的新军还差点火候,武器装配尚未全套,粮草也还不足以支撑远征,就且按你说的办吧。”顿了顿,忽然低声道:“阿洛最近半年,行事不合我意!”
李膑却还是听到了,问:“这句话也要传给郭都督么?”
张迈迟疑着,道:“且不用罢。”
他料理了凉州的军务政务,又去看了看儿子女儿,跟着便往姑臧草原来。秋高气爽,草原上万马奔驰,张迈看得心中欢喜,问奚胜道:“第一批新兵怎么样了?”
奚胜道:“骑兵早成,步兵远未。”
张迈奇道:“步兵比骑兵难?”
奚胜道:“那要看在什么地方,在这西凉地面,个个后生都能骑马,给他们一把刀就能打仗,不输于回纥人临时召集起来的牧骑,不过那是野兵。若说训练,三个月下来就差不多可以熟悉一种武器了,或刀、或矛,或短或长,若要上马能马战,下马能步战,短兵能用,长兵能用,那就要多费几个月功夫,至于骑射,则还要看各人天赋。兵马练成,接下来便是实战。至于步兵,更要讲究阵势与技巧,对西凉男儿来说反而就难多了。”
张迈点头道:“如今步骑比例,大概多少?”
奚胜道:“骑八步二。”
“那很好,”张迈道:“步兵你可从肃州甲士中抽调补充,最新的两批,便都练做骑兵!”
奚胜压低了声音道:“元帅,这么急就要用这批新兵了么?”
张迈道:“好兵好将都是打出来的,隔绝真实战场太久的训练,没什么意义。”
驰到草原中央,士兵虽知道元帅前来视察,却都继续操练,无论兵将都并未耸头耸脑地张望,张迈看了欢喜,骑着汗血王座大半日里头将草原巡了一遍,到了姑臧草原的另外一个角落,只见一群人聚在那里,张迈问:“那是什么?”
奚胜道:“最近的一批征兵,共一千二百人,有狄道附近来头的,有市井中报名的,有从吐蕃高原上才下来的,或胡或汉,成分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