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一定。”
可是陈棋明明听到严院长在转身的时候一声叹息,喃喃说要是来个中医中专生就好了。
黄坛卫生院门诊大楼,进去是一个大厅,药房和收费都在这里,再往里走左拐就是一条走廊,房间里坐着一个个门诊医生,再往里面就是留观室,输液室之类。
这时候大厅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病人等着了,而且都是抬着竹椅子进来的,山里就是小病靠扛,扛不过去了才会来医院。
小病几毛钱解决,大病还不得花上好几块钱?这哪舍得啊。
严院长带着陈棋走过大厅,来到走廊上,拍了拍手:
“大家都把手头工作停一下,过来开个短会,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事,他叫陈棋,是刚毕业的中专生,也是我们黄坛卫生院第一个中专生,大家欢迎!”
掌声唏唏啦啦,这让严院长脸上有点尴尬,只有自己一个劲鼓掌了。
陈棋虽然心里也不舒服,但勐龙过江还是要看地头蛇脸色的,他只是装作很谦虚乖巧的样子给大伙儿鞠了一躬:
“大家叫,我叫陈棋,非迟幸分配到咱们黄坛卫生院,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们到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一个中年妇女撇撇嘴,小声都喃着:“还荣幸来我们黄坛呢,估计来之前哭过几次鼻子了吧。”
“王阿娣你闭嘴。”
严院长一听就不高兴了,哪有这样刚来就打脸的?
谁知道本来还好,被严院长这么一指责,王阿娣索性跳起来了:
“老严,什么叫闭嘴,怎么,我们群众发发牢骚也不行了?好,那咱们先算算,今年你给我们职工才发了几块钱?老娘一个月28元,你才发15块钱,我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养得活一家人?”
严院长脸都红了,可是小老头似乎威信不够,连忙怒斥道:
“少说几句,小陈刚来呢,你们也顾点颜面,再说了,是我不想发钱吗?我们医院就这么个情况,我手里没钱怎么发?平时让你们多做业务,多为人民服务,你们呢。
上班吊儿郎当,动不动就跟病人吵架,让你们开展夜门诊一个个比杀了你们还不如,现在连出诊都不肯去了,我说过多少次了,没病人就没业务,没业务就没钱。”
这时候倪美英也跳了出来:
“没业务是我们的责任吗?我们是医生又不是老鸨子的,没病人还去大街上拉呀,要我说,还是院长你不行,瞧别的院长多有能耐。”
严院长肺都要气炸了:“我不行,那你来当院长,我看你怎么发工资。”
“你以为我不想当啊~~~~”
“就是,大家可都饿着肚子呐,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看病?”
一下子,走廊里叽叽喳喳吵成了一片,
不少病人都探头探脑过来瞧热闹,然后围在一起指指点点。
陈棋一拍脑门子,彻底无语了,你哪怕要吵也避着点人呀,真是斯文扫地。
同时,也对黄坛卫生院的职工现状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钱不到位,人心散了,而旁边的严院长又是个镇不住职工的主儿。
“够了!”
严院长实在火大了:
“再吵吵,吵得病人更少了,都给我滚回自己的岗位上去,这个月工资还是发一半,爱要不要,不要的回山里种地去,惯得你们?”
小老头唾沫都飞出来了,旁边的人一看院长这是真火了,也只有小声喃喃骂骂咧咧,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严院长这才转过身来:
“小陈,让你见笑了,唉,也不怪大家,这每个月只能发这么点钱,心里不痛快也正常,我这个院长心里有愧啊。”
陈棋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恰恰相反,我倒是看到了我们山里人的真爽,有话当面说,绝对不在背后搞鬼,蛮好蛮好。”
陈棋在心里腹诽,..难道让他说这都是一群八婆,目无领导?
王阿娣一听便奇怪问道:“小陈医生,你也是山里人?”
“对啊,我老家是型塘公社的,那也是山里山的地方。”
“哟,我看你这白白嫩嫩的,以为你是城里孩子呢,嗨,怪不得被分配来黄坛了,原来是家里没关系呀?”
陈棋尴尬地笑了笑。
严院长又火了,这打人不打脸,哪有这么当面戳人家心和肺的:
“王阿娣,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王阿娣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的确不合适,赶紧道歉:
“这个这个小陈医生,我不是那意思,你别往心里去,你是科长出身,正宗中专生,或许过不了几年就可以调出去了,不像我们,一辈子只能待在这大山里,唉。”
一说到这个,旁边的人都是唉声叹气了。
他们要么招工进来的,要么是师承的,手上没文凭,调动工作这种好事永远都不可能轮到他们,更何况他们的家就黄坛,有了牵挂注定走不远。
严院长一看气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了,也赶紧打圆场道:
“好了好了,今天小陈新来,我去买点猪肉,再去买几只野鸡,今天咱们替小陈同志开个欢迎聚餐,每个人都参加。”
一听有吃的,大家都乐呵了,一轰而散。
这时候严院长和陈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是一脸苦笑。
从1981年卫校开始第161章不想做内科医生
“这里是西药房,这个是中药房,旁边就是收费划价室。
这门口第一间是内科,一般都是我坐这间办公室,说说是内科,其实也是以中医为主,另外内科还有孟景山孟医生,这位是傅千伟傅医生,跟药房的倪美英是两口子。
”
陈棋赶紧点头哈腰一番,拿出香烟撒过去,都是老资格乡村医生,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什么?医生不准抽烟?当心被医生打出去。
孟景山医生接过香烟只是点点头,看样子性格应该比较冷澹的那种。
傅千伟医生接过香烟就老道了,直接拍了拍陈棋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们。”
陈棋也听不出这话是好意还是装老资格,只能应了,日久见人心,到时再说。
严院长一间间诊室走过去,一边给陈棋介绍,一边帮他认识人。
“这是妇产科,咱们山里人生小孩一般都是在家里生,生不出来才会请我们的妇产科医生过去瞧瞧,家里生条件差,往往我们医生赶到黄花菜都凉了,所以产妇和胎儿的死亡率都很高。”
陈棋点点头,这事他有切身体会,为了一个产妇自己女朋友的小命都差点搭进去了。
“妇产科医生你刚刚认识了吧,王阿娣王医生,旁边这个是卢小慧卢医生,别看她们没文凭,接生那可是一把好手。”
陈棋分明又听到严院长在低声喃喃:“就是嘴太臭,爱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