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劾四十七人妖罪疏》!
景泰帝微微点头,打开查看。
墨迹还未干涸,字迹略显潦草,显然是王烨听闻妖族名单后,当即写出来的奏折。
“不错!王爱卿一心为朝廷,深得朕心!”
景泰帝说道:“妖族名单之事,就交于王爱卿彻查,未免有人抗命,王爱卿暂领斩妖司、仙俸司总督,一应人等尽可调遣!”
王烨面露喜色,儿子果然知晓陛下心思,朗声说道。
龙川书院。
儒学院。
经长秦忠正在教授经书,解析疑文,上百学子侧耳倾听。
“万灵之初,生性本善!读书人应以善念,对待天地万物,一切生灵……”
一名青衫中年站在门口,说道。
“秦经长,老山长让你去茶园一趟!”
“先自习,有疑惑回来讲。”
秦忠吩咐一句,施展儒道术法,一步十丈快若闪电,向茶园飞驰而去。
书生们面露羡慕之色,为了早日能施展神通术法,连忙将刚刚秦经长讲述的道理,一字一句的誊写下来,然后仔细揣摩其中含义。
哪怕一些话语,似乎有些偏颇,也认为秦经长说得对。
皇家茶园距离龙川书院不远,片刻时间,秦忠就看到正在亭中饮茶的老山长。
一同品茶的还有个年轻人,剑眉星目,风姿飒爽,与老山长对坐,竟然丝毫不被遮掩气势。
老山长李元白,当今儒家天花板,足以证明年轻人境界。
秦忠立在茶亭外,躬身施礼。
“见过老山长!”
李元白没有回应,继续看棋盘中黑白子,过了许久长叹一声。
“后浪推前浪,守仁棋道,已然超过老夫了!”
杜思笑道:“全赖先生教得好,学生才能侥幸胜一子。”
“你这棋道与兵法相似,每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又正奇相合,无懈可击,老夫可教不出来!”
李元白说完,转头看向秦忠,问道:“忠之,可知老夫为何唤你来?”
“学生不知。”
秦忠面露疑惑,老山长早已不理书院事宜,一心著书立说,希望能窥见圣贤大道,怎么突然关心自己。
“老夫且问你,妖族的灵物烫手吗?”
李元白声若雷霆,口含天宪,已然带有儒家问心法术。
“老山长……”
秦忠额头沁汗,想要辩驳,却有玄妙法力让他只能说真话:“学生不想死!”
“好一个不想死,老夫也不想死,是不是也学你跪一跪?”
李元白冷声道:“当年你来书院求学,老夫观你心智愚钝,言称立命无望。之后你在百四十岁,穷经皓首,成功晋升大儒。”
“老夫不怒反喜,认为你有圣贤风骨,当着全院的人向你认错,并任命你为经长!”
“现在你却告诉我,暗中与妖魔勾结?”
李元白怒道:“老夫看走眼无碍,戳了便是。你与妖魔勾结,自戕即可。然而,这数十年来你教授的经义,害了多少人?”
“老山长,你也知道学生资质愚钝,难道就不能走其他路子?”
“为什么别人就能天资聪颖,少年得志,学生读十遍百遍,仍然不能领悟经义!”
秦忠自知在老山长面前,无路可逃,索性舍下面皮,指着杜思说道:“立命需要著书立说,学生绞尽脑汁,耗费十年功夫写的书,无人问津!”
“杜思只是看了几天竹子,随意写的一卷笔记,却能风靡吴州,凭什么?”
“学生不服!”
杜思愕然,怎么就忽然扯到他身上。
前些时日杜思途经竹园,观竹有感,写了一篇《格竹论》。
李元白意外见到后,大加赞赏,亲手刻碑竖在竹园门外。
之后引起了不小轰动,以至于竹园的竹子遭了殃,不少读书人学着格竹,可惜悟不出什么道理,于是将竹子挖回去种自己家。
一日格不出道理,便种在自己家中天天格。
杜思一边收拾棋子,说道:“秦经长,听闻你七岁能写文章,九岁就出了一卷书,二十岁那年就中了举人,还是当年解元?”
秦忠冷哼一声:“怎么?杜格竹是怀疑秦某所说?”
这些事迹在龙川书院流传甚广,源头就来自秦忠,他很不喜欢有人说他愚钝,所以经常讲述自己少年得意。
“少年得意,说一说也无所谓。”
杜思笑道:“然而秦经主已经百八十岁了,还将少年得意挂在嘴上,只能说近百六十年已经沦为庸人,比之愚钝更甚!”
杜思从来不是软弱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太和殿暴打主考官。
近些年看守茶园,性子非但没有磨砺圆滑,反而愈发棱角尖锐。
每日观摩周易赠与的那副字,受其蕴意、气息影响,杜思对人妖人奸痛恨欲绝,更加看不起秦忠之流。
庸人!
秦忠闻言,目眦欲裂,怒道:“老山长,杜思区区晚辈,倚仗天赋辱我,所作所为又哪有一分儒家仁义?”
“仁义?你也配与老夫谈仁义!”
李元白一挥手,抓住秦忠脖颈,冷声道:“青楼女子尚且知道,有些客不能接。勾栏歌姬同样知晓,有些戏不能唱!”
“秦忠之,你知道有些灵物不能拿吗?”
秦忠毫无反抗之力,一身儒道正气遭禁锢,如同老头上吊一般四肢挣扎。感觉脖颈上手掌力道加大,喘息都变得困难。
“山长饶命,学生一定改。”
秦忠哀求道:“看在学生在书院教书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李元白听到这话,怒火更胜,恨声道。
“枉读了百八十年书,连歌妓都不如,活着就是为儒家蒙羞!”
李元白说道:“你自戕吧,老夫对外说你痛悔前非,以死洗罪!”
“老山长,我不想死!”
秦忠双目圆瞪,声音凄厉。
“既然你不想死……”
李元白的话让秦忠生出希望,哪知下半句是:“老夫便帮你死!”
脖颈筋骨粉碎,秦忠阴神出窍,面目狰狞不断咒骂。
黯然销魂!
李元白屈指一点,顿时魂飞魄散,随手将秦忠的尸首扔在茶树下。
“大儒为肥,明年这棵茶树定然旺盛!”
“不可不可!”
杜思摇头道:“茶树无辜,竟与佞臣合一?如此一来,这灵茶就喝不得了。”
李元白抚掌赞叹,挥手将秦忠尸骸扫飞,落在龙川书院正门口。
鹤山。。
山高不过百丈,原本籍籍无名。
自隐士曲仲舒在此建草庐,时常有高人降临,名声才逐渐传开。
曲仲舒亲手植树种花,花费十数年,将原本荒山变成山清水秀草木青翠。
后在山上驯鹤,凡俗经常见到灵鹤飞旋,随名为鹤山。
山下凉亭来了个白发老者,催动手中玉符。
片刻之后,一头灵鹤飞入亭中,将曲宿托在背上。
老者骑着灵鹤,穿过山林中的阵法禁制,落在一处草芦外。
曲宿躬身施礼,说道:“儿曲宿,求见父亲!”
一道声音从草芦中传来。
曲宿推门进去,见到手捧道经的父亲,隐士大儒曲仲舒。
曲仲舒头发花白,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年纪,与白发苍苍的曲宿站一起,更像是儿子。
“坐吧。来为父这里,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