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行的,便是推广高产农作物,譬如土豆、红薯、玉米。另外,稻米一直是南方人喜欢的主食,还应研究杂交水稻,扩大水稻产量。
吴捷说:“张大哥,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些年华夏气候转冷,自然灾害不断,不是旱便是涝。这样一来,粮食产量势必要减少。咱们要未雨绸缪,提前扩大粮食产量。这样的话,非推广高产作物不可。”
张欣犹疑道:“会长,江西与苏南一样,都归两江总督管。这里的饮食习惯也和苏南一样,人们喜食大米,不喜欢土豆、红薯、玉米这样的杂粮。
“况且,江西一向盛产稻米,是清朝的粮赋重地,每年都要上缴大量粮赋到燕京。咱们想在江西推广土豆、红薯、玉米,老百姓恐怕不会理解,有难度呀。
“尤其是土豆,虽然产量大,对土壤要求不高,但容易发生疫病,不容易保存。一旦有疫病,就会绝收。一旦保存不恰当,就会病变,人吃了会中毒。”
张欣说的是实情。大米是江南人的主食。就士绅阶层而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吃杂粮的。
但吴捷也有反驳他的理由,他说:“张大哥,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江西是鱼米之乡,每年稻米产量很高,需要输供燕京,这句话确实不假。但普通老百姓有几家能够一年到头吃大米?穷人到了年底,不还要饿肚子?
“有钱人可以顿顿吃白米饭,咱们是复兴会干部,也能顿顿吃白米饭。但我听说,这几年江西粮产量在下降,不少地主开始从佃农手中收回土地,自己亲自耕种了。因此呀,推广高产粮作物确有必要。”
想不到,会长百忙之中,还调查得这么仔细,知道地主收回土地的事。张欣暗自佩服,但吴捷接下来教他的土豆种植技术,他可是第一次听说:
播种前,将土豆放在温暖阳光下照射,促进土豆发芽。土豆发芽后,剔除其中的病薯、烂薯,选用健康、饱满的土豆,用刀切成块,每块留一到两个芽眼。
使用大蒜泥、滑石粉制成消毒溶剂,将土豆块浸泡在消毒溶剂中一天,促进土豆块刀伤整合。同时,土豆块埋入地下后,可以防止病虫害。
选择合适的时机,将土豆块埋入土壤中,按照平时种植方法护理土豆。
为大量保存土豆,可以将其制成土豆粉条,也可以将其进入沙土中,长期保存。
张欣问:“会长,大蒜泥也能防土豆病虫害?”
大蒜泥并不能防病毒害。只是大蒜泥中含有大蒜素,大蒜素可以起到广谱杀菌消毒作用。
吴捷不便向他解释,只是告诫他说:“是的。大蒜泥可以土豆防病虫害,对于人体也能预防疾病的作用。今后咱们也要大量推广种植大蒜。”
张欣早就听说吴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既然他已经给出了明确的土豆种植技术,张欣也不妨试试。至于杂交水稻,他却并无思路。他说:
“会长所言,使用大蒜泥为切块土豆消毒,确实别出心裁,值得一试。等一开春,我就再补种一批土豆,和这批已经种下的土豆做对比试验。
“至于杂交水稻,我国先民已有论述。但杂交水稻有个最大的问题,第一代产量会增加,到了第二代,产量反而会大量减少。因此,先民无法推广杂交水稻。不知会长有何妙见?”
这样专业的问题,也难不倒吴捷。他说:
“先民杂交水稻不成功,主要因为水稻是一种自花授粉作物,雌花和雄花在同一个花朵上。因为这种缘故,水稻的自花授粉早于异花授粉,所以不能实现异交,只能借助人工授粉。
“杂交水稻的关键,在于寻找雄性不育的水稻。雄性不育水稻,是指雄花发育不正常的水稻。这种水稻不能自花授粉,只能借助外来水稻授粉,得到的种子就是杂交水稻种子。
“好的杂交水稻,雄性不育水稻与外来水稻应当相隔足够远,差距足够大,以便培育出上好的杂交水稻种子。若有条件,咱们可以去广东、海南、福建等外省寻找野生雄性不育水稻,与本地水稻杂交,得到种子。
“现在,咱们条件有限,也难以出省寻找野生雄性不育稻。咱们可以在九江附近寻找野生雄性不育稻,再与本地正常水稻杂交,得到第一代杂交水稻种子。
“这是一项耗时长久的工程,丝毫着急不得。一株杂交水稻,只能得几十粒种子。一年两季,也只能得上千粒种子。但一旦试制成功,杂交水稻的产量将是现有水稻的两倍多,足以解决老百姓吃饭问题。”
张欣本来对杂交水稻半信半疑。听过吴捷的话,才知道吴捷深知水稻习性,连自花授粉都知道。杂交水稻产量巨大,前景诱人,张欣深受鼓舞,决心尽心尽力试制杂交水稻。
吴捷最关心的,还是土改问题。他这天轻车简从,准备到南康府调研土改工作。
前一晚,他留在农业讲习所,亲自为学员讲授土豆种植技术,现场演示制作土豆消毒剂。上完课,吴捷又和粮食部长张欣聊到很晚,很晚才睡下。
早上醒来后,吴捷晕沉沉的,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床洗漱。
沈骏见吴捷状态不佳,外面天气又冷,便劝吴捷休息一天再动身。
这沈骏是近卫团一营一连连长。此次吴捷出巡,沈骏带了一排战士护卫吴捷。
吴捷不肯,执意要去南康府。
沈骏无奈,便从农业讲习所借了牛车、被子。
吴捷嫌牛车走得慢,坚持要骑马。他喝了碗热腾腾的姜茶,顿时感到精神大振,骑马直奔南康府而去。
路过一个名叫白鹿镇的地方,众人看见镇上有上千个百姓在集会。一打听,原来镇上正在举办公审大会。
吴捷来了兴趣,停马来到公审大会现场。老百姓们见吴捷等人身着太平军军装,自觉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这原是白鹿镇群众看戏的地方。戏台上,一个五花大绑的土财主衣着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旁边站了一队太平军士兵,吴捷并不认识他们。
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白鹿镇民兵营的人。当中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军官,正是白鹿镇民兵营营长。
吴捷并不认识那青年军官,问沈骏,沈骏离得远,也看不清他到底是谁。白鹿镇属于南康府,是左七军一师的地盘。这民兵营长,必是一师师长徐琛的属下了。
民兵营长注意到吴捷等人,正要过来问候,却见吴捷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只听那民兵营长说道:“父老乡亲们,台上这个罪大恶极的地主,正是咱们白鹿镇的恶霸马龙。他身为白鹿镇粮长对上勾结官府,对下欺压百姓,自己有三百亩良田,却不肯纳一斗粮,反而把自己的田赋转到贫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