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之前的仁义宽厚让闹事者起了轻视之意,只带了少数人赴宴。
三句话不和,吕端直接在宴席上抽刀将对方首领砍杀堂前,同时命人将人头挂在城楼上。
这个时间段的文士,并未形成高高在上的士大夫群体,还是有几分血性之气的。
吕端将恩威拿捏得极好,明确地告诉了境内的百姓,想要获得跟汉人一样的待遇,前提是要跟汉人一样的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现在西方百姓大体上趋于稳定,开始引渠开荒,不亦乐乎,呈现百废待兴的景象。
在朝会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溥忽然道:“臣提议延长上元节欢庆时日,只上元节一日太短,臣民无法尽兴。”
罗幼度意外看了王溥一眼,心底也有小小的成就感。
饱暖思**。
只有在真正生活无忧的时候,才会有心思于游乐放松。
这上元节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在古代上元节更胜春节。
去年上元节已显露出端倪了。
城中百姓远没有尽兴。
王溥作为清流的魁首,他能出面要求延长上元节欢庆时日,足以表明他这个皇帝当的还算合格。
“准!”罗幼度笑道:“上元节欢庆改为三日,十四、十五、十六,喜庆三天。”
他想了一想,百姓劳累了整整一年,不如弄些花样,让他们好好玩玩,热闹热闹,放纵一下,有了盼头,说道:“朕观晚年上元佳节,满城的火树银花,十分繁华热闹。美则美矣,但少了一些趣味。朕小时候特喜欢射覆,不如在花灯上贴以纸条,写上射覆,以做娱乐。”
所谓射覆就是猜谜,射是猜度之意,覆有覆盖之意,将真意覆盖猜度,故称射覆。
所以猜灯谜一开始也叫文虎、打虎。
不过射覆是隐语、瘦辞一种极难的文字游戏,起源于《易经八卦》,根据易经八卦的象、数、理从无限种可能的事物中推断出某种具体事物来。
没有一定的文学功底,根本玩不了。
故而罗幼度接着说道:“这射覆过于复杂,朕要的是与民同乐,而不是比较文采。便不称‘射覆’了,直截了当,便叫猜灯谜。考验的不是学识,而是灵活。”
这真正的灯谜出现于南宋,罗幼度此刻说出,百官觉得新颖,但又有很多不解。
上元节不只是百姓玩乐,官员也乐在其中。
不过大多数的官员玩法很粗暴,派发利是,表示与民同乐。
这个时代能够玩乐的项目实在太少,他们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法参与。
几位宰相宋琪跟随罗幼度最久,也最认可他的奇思妙想,忙道:“还请陛下示下!”
罗幼度笑道:“那个比方,说最简单的脸上长钩子,头角挂扇子。四根粗柱子,一条小辫子。猜一动物……”
卢多逊见多识广,立刻道:“这是象?”
“正确!”罗幼度继续道:“莫用小人,猜一草药。”
“使君子?”
回答的是宋琪,他精于医学,早年便是一儒医。
罗幼度颔首说道:“古文观止,猜一字!”
王溥立刻就给出了答案:“故!”
罗幼度看了一眼,头晕目眩的武臣,说道:“坐也是立,立也是立,行也是立,卧也是立,猜一动物!”
石守信立刻叫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是马!”
看着如同小孩子一样的家伙,罗幼度微微一笑,想了想,又出了几个难点的。
射覆人人都会,但是猜谜跟射覆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射覆更加考验文化功底,而猜谜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变化多端,考验的是阅历见闻思维逻辑。
一往难得说,立刻就难倒了一片人。
就如“生在山崖,落在人家,凉水浇背,千刀万剐,打一日用之物。”
满朝学识渊博的文臣,没有一个猜得出来。
最后是穷苦出身的常思德给出了答案,磨刀石。
这答案不出,不好猜,一旦说出了答案,立刻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好好的朝会,意外成了猜谜大会。
罗幼度说道:“朕到时候命宫人做些花灯,亲自出一些谜语,与民同乐。你们拿去让城中百姓猜,猜中有奖。记住了,先别说是朕出的,免得引发动乱,事后再说不迟……”
他说着,也没有忘记前线还有征伐的兵士,让人往洞庭湖的军营送上花灯,增添节日气氛。
回到后宫,罗幼度将自己的想法意图告之了符清儿、周娥皇、折赛花,她们都觉得有趣。
想着自己的郎君日夜为国事辛劳,难得这喜庆之日,有此雅兴,纷纷要求帮忙。
折赛花手巧,在府谷时就亲自折过花灯,做的花灯精致好看。
周娥皇写得一手好字,罗幼度负责出谜题,周娥皇亲自动笔写,同时还搬着花灯题字。
至于符清儿看着丑丑,防止他捣蛋。
小家伙已经开始调皮捣蛋了,看着花花绿绿的花灯就想去扯。
丑丑自小吃得好,长得很壮实,力气不小,扯坏了不少东西。
弄坏了还会委屈的装无辜,“耶耶”、“耶耶”地叫。
耶耶就是父亲的意思,小家伙能开口说话了,就是口齿有些不清。
但“耶耶”叫得特别清楚,是个人精,知道谁能罩着他。
罗幼度在前世过年的时候,帮着表姐照顾了几天熊孩子。
他那年代的熊孩子可没有手机电脑,玩的都是脑筋急转弯跟猜谜,脑子里记了不少的花样。
他本来是打算偷偷记下来,等丑丑启蒙时,陪他玩耍。
今日得王溥提醒,动了与百姓同乐的念头。
罗幼度干过开封府,管理过民生,深知这个时代的百姓是何其不易,上元节的喜庆是百姓全年最喜开心放松的日子。
上元节。
作为这个时代最隆重的节日。
整个汴京洋溢于喜悦欢庆之中。
不管达官贵胄,还是小民百姓,都享受着一年来,难得的喜庆日子。
常壮看着换上新衣的儿子大狗与女儿大妮,对着盛满水的木盆开心地照着倒影,憨厚的脸上透着一抹笑容。
他是汴京城外最不起眼的佃户,两间草屋,一个老婆,一双儿女,便是所有家当。
朴实的农妇端出了蒸好的吃食,笑着道:“快些吃饭,吃饱了,咱们一家进城看花灯。运气好,还能得官爷派发利是。”
常壮接过妻子递来的面饼,看了一眼桌上的黄卷菜,说道:“要不,打口铁锅,听说黄卷炒着特别好吃。”
农妇白了他一眼说道:“这好日子没过几年,口气不小。买了铁锅,哪来的油炒。照我说,还得将钱攒着,将来买地,弄一块自己的地,过自己的日子。”
常壮摇头道:“不好,不好,太危险了。还是跟着黄东家比较好。黄东家待我们不薄,没让我们干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吃喝无忧,能存点小钱,给孩子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