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给逐个击破,桃州延家聚集了州内十三部,组成了一支共计两万一千八百二十八人的军队,随时随地准备迎接慕容延钊的再度入侵。
延卓佳在妻妾的服侍下穿戴着厚重的铠甲,妻子挺着肚子,泪流满面。
妻子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实在不行,降了吧!”
“不行!”
延卓佳身材高大、肌肉蟠虬,威武有如勐虎,他看了一眼露骨山,说道:“我延家自两百年前随着大论达扎路恭攻入长安以后,获封于此。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投降了,我延卓佳有什么颜面去见祖宗?”
桃州延家世代居于露骨山山脚。
露骨山位于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并与秦岭西端相衔接,因岩石裸露,一片银白,山峰壁立,状如骷髅,故而得名。
山顶白雪皑皑,终年不化,虽盛夏犹堆积雪。
受雪水的滋润,山脚下草木丰茂,是桃州最好的牧场。
也是为了保护这牧场,延卓佳亲自领头,组建了联盟军。
延卓佳本想着给慕容延钊一些压力,让他知道自己有了准备。
结果他们的两万兵马齐聚不过半日,便得知慕容延钊领着五千骑直奔露骨山来了。
避无可避,只能一战。
延卓佳将自己怀孕的妻子搂在怀里,说道:“慕容延钊就是一个武艺高强的莽夫儿,他只有五千兵马,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四倍,此战我们必胜。”
他豪气干云地说着,推开了妻子,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慕容延钊顺着大夏山水而下,绕过一条河渠,眼前豁然开朗:雄壮的露骨山近在眼前,在前方一望无垠的大平原上,蚂蚁一般地聚拢着众多的人。
在他们出现的那一瞬间,敌人已经开始骚动,方圆数里的土地都沸腾了起来。
两万骑军聚在一处,只是战马轻微的踏地声,便如闷雷一般。
慕容延钊见眼前的军马,眼眸里透着一丝兴奋,说道:“结散阵,冲过去!”
本来殿前司就是天下少有的精锐,经过一连串的横扫,士气到了巅峰。
慕容延钊这命令一下,兵马齐动,如潮水一般,涌向了桃州联军。
对于慕容延钊的战术打法,吐蕃诸部已经研究得很透彻了。
骑弩劲射乱阵,然后骑军从乱阵中杀入。
简单直接!
但是往往越简单越直接的战术打法越无法破解抵抗。
他们能做的只能将阵型拉开,让骑兵分散应对,将骑弩的杀伤力减至最低。
所以……
延卓佳高声道:“散开,散开,冲上去!”
延卓佳脑中演练了无数次的战斗打法,挨过对方的骑弩,然后以数量取胜,将对方包围起来。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
对面的五千骑军居然没有拿出骑弩,而是在他们分散的时候,快速聚拢。
以楔形骑兵阵直接冲向了他们松散的阵型中去。
这有阵型与无阵型的碰撞,结果如何一眼可见。
几乎是一个照面之下,他们的前部就给冲杀得七零八落。
居然不射骑弩?
不讲武德!
延卓佳气急败坏,赶忙下令收缩阵型,然后安排兵马左右迂回包抄,依照原定计划合围慕容延钊。
看着慕容延钊如魔神一般,在阵前突杀。
自诩武勇的延卓佳瞧得是心寒胆落,看着左右翼已经要展开合围,长吐了口气,说道:“纵然你强如薛仁贵又如何?还不是得困死在此处!”
在吐蕃人眼中,最强的武将并非项羽,而是薛仁贵。
“杀……”
惊天动地的怒吼突然在身后响起,延卓佳莫名其妙,回头眺望。
一支精锐骑兵从他背后杀出,来者如面前的骑兵一样,皆举着相同的旗号……
延卓佳脑袋一片空白:不是说慕容延钊只有五千人?
慕容延钊当然不止五千人,只是在援兵到来之前,他能调度的只有五千人。
随着康延泽的到来,慕容延钊已无后顾之忧,能够指挥的自然是所有殿前司的骑卒。
延卓佳只看到了慕容延钊彪悍勇勐的一面,却无视了他二十多年的经验累积。
哪怕是个草包,打了二十年的战,凭借经验,都能独当一面。
慕容延钊只是性格莽撞,并非愚蠢。
慕容延钊故意以五千骑兵出击,一路上扫荡斥候,给人一种继续出兵五千的假象。
实际上慕容延卿率领的五千兵就远远地藏在他身后。
在得知战场所在以后,慕容延钊暗中传讯给慕容延卿,让他沿着露骨山的山脚迂回到敌人的后方。
延卓佳已经无暇多想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军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将之消灭,他们联军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延卓佳咆孝着下达命令:“后队转前队,立即冲锋!”
骑兵的力量在于速度的加持,己方速度提不起来,对上冲刺的敌骑,只有溃败一途。
可就在他们变阵加速前途的时候,对方的骑兵从马腹里取出了一物,对着密集列队的他们扣动了扩机。
骑弩!
延卓佳心瞬间凉了半截。
追魂夺命的弩箭面对密集列队的骑军,好似割韭菜一般,一片一片地向后倒去。
无主的战马四处乱窜,受伤的战马悲嘶着摔倒,中了弩箭的兵士,立刻死得还算好运。
死不了的大多受弩箭的强大劲力的影响,摔下了马背,不是给受惊的战马活生生拖死,就是让后方跟上的骑兵践踏而亡……
阵容瞬间崩溃!
延卓佳心头滴血,这些都是他亲卫,族中的勇士啊!
他用力鞭打战马,彷佛要将怒气全都发泄在它身上,咆孝着继续命令部队前冲……
慕容延卿一眼就发现对面的敌军阵中有一名特殊的将领。
吐蕃诸部现在以部落自治,生存是绝无问题,但一切也仅限于生存。
他们没有整合资源的能力,也就意味着贫困伴随一生。
面前的这股部队,九成都是皮甲,余下一成绝大部分都是皮甲镶嵌铁甲片的半身铁甲。
唯有一人,穿的居然是唐朝的光要铠。
光要铠是与明光铠齐名的一种铠甲,即便是当年的唐朝,也得一定级别的大将方可穿戴。
此人必是军队首领。
慕容延卿武艺远不及自己的兄长慕容延钊,但他的箭术却远在慕容延钊之上,取出背上重弓,特地用上穿甲箭,拉成满月,搭箭射了过去。
延卓佳正准备带头冲锋,却见一箭越空而来,登时魂飞胆丧,赶忙侧身闪避。
一股炽热的劲风从他右肩透入,若不是闪避的及时,小命都交代在这里了。
延卓佳右肩中间,整个手臂使不上力,脑中瞬间浮现起自己的妻儿,一股胆怯涌上心头:他不敢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