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委屈就好。”她莞尔一笑道:“我还以为你委屈了呢。看来我小看了你。”
我得意地说:“我这人,内心无比强大。”
她就笑,说:“如果把你扫地出门,你还强大不?”
我一楞,她这话是在告诉我,老子改名一事,还没尘埃落定。
我无可奈何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无力回天。”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她笑吟吟地看着我问:“想不想想个办法?”
“我想不出办法。”我老实说:“我要能有办法,还会天天坐冷板凳?”
黄婉扑哧一笑说:“王者,你告诉我,想不想用自己的真名?”
“当然!”我说:“名字如身体发肤一样,受之父母,岂可胡来。”
“问题是你已经胡来了。”
“我也是没办法。”
“说给我听听,行不行?”
“没意思。”
“我觉得很有意思。”黄婉沉吟一下说:“你告诉我,我帮你。”
我心里一动,感激地看着她说:“黄老师,如果你能帮到我,只要你说,只要我做得到,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不是胡乱表态。我清楚地明白,现在是个文凭年代,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机会,我不能让自己再丧失人生。倘若我就此与大学拜拜,我估计这辈子的学历问题再也无法解决了。
学历问题是我目前的当头大事。我思路非常清晰,即便今后什么也不是,只要拥有学历,我就能起步高。人生就是这么回事,起点越高,道路越宽。反之,路越走越窄,最终走投无路。
“说吧!”黄婉笑微微地说:“王者,名字这么霸气,做事那么磨蹭,不配哦。”
这个“哦”字,尾音拖得悠长,当即将我几乎融化。
我慌乱地喝了一口水,小声地说:“我都告诉你。”
正要说话,手机响起来。
电话是兰花儿打来的,急匆匆的说:“王者,你得来一趟医院。”
“这么了?”我犹疑地问:“出什么事了?”
“你上次送来的人,今天又被人送来了。”
我一下懵了,心里一下想不起是谁。于是紧张地问:“兰医生,你说清楚点,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兰花儿匆忙说:“就是上次你送来的,叫美心的人。”
我的头轰地一响,顿时呆了。
黄婉似乎看我神色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问我道:“究竟怎么了?”
我站起身说:“对不起,黄老师,我要回一趟深圳。”
“家里出事了?”
我摇摇头说:“你不懂。”
“我陪你一起回去吧。你这个状态,怕你出意外。”黄婉开始收拾东西说:“你也别多想,总之,不能让你在路上出事。我要负责的。”
老子一个大男人,需要什么小女人为我负责?我当即拒绝黄婉,头也不回离开她的办公室,任她追出来呼喊,我丝毫不为心动。
和谐号十五分钟一趟,方便至极。两个小时之后,我出现在兰花儿面前。
她惊喜地看着我,惊讶地说:“来得这么快啊!”
我没心情与她多说话,催着她带我去见美心。
兰花儿拒绝我的请求,说现在美心不仅仅是她们医院在照看,丨警丨察也来了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不让人随便接近。
我吃了一惊,美心人被送到精神病医院,还需要丨警丨察照看?这里面有什么重大的问题呢?
我不管兰花儿如何解释,坚持要马上见到美心。
美心上次从龙华走失后,再也没半点消息。徐小婷为此像欠了我什么似的,从此不再主动给我打电话。
美心上次失踪,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明白她上次被送进精神病院时,人并不是像生活中到处可见的疯子。她只是有时候糊涂,绝大多数的时间还是清醒的。我刚开始甚至以为她是故意装疯,事实证明,美心的精神确实受到了强烈刺激,以至于她会在某些时候心智糊涂而像疯子一样的举止不定。
美心的刺激来自于王常举被抓,而王常举被抓,又与我有脱不了的干系。如果王常举不是时常听我嘀咕股权协议书的事,他不会打听应该要如何处置我才会安心。后来我越想越怕,感觉这简直就是孟小冬设的一个局。
在这个局里,王常举作为一枚小小的马前卒,在棋局里勇往直前。她自己与孙玉,一个是将,一个是相,各自守在自己的方寸天地间,等待我和王常举擒了对方老帅胜利归来。
王常举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结束这场棋局。我毫发无损,他却以一己之力,全部承揽了所有责任。
棋局的最终赢家正如我想象的那样。孟小冬拿到了令她寝食不安的协议书,梁大地一败涂地,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在银行保险柜里的东西居然都不保险。他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自己丢失了什么,只能哑巴吃黄连。
兰花儿看我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满地撇着嘴说:“一个老女人,值得你那么焦心么?”
我瞪她一眼道:“你懂个毛啊!”
兰花儿被我一通责骂,不再理我。顾自去整理自己的诊疗笔记,任我在她耳边呱噪,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便软了下来,哀求她道:“兰医生,你就带我去看看吧!”
她这才抬起头,浅浅一笑说:“你不是很牛吗?我不是毛都不懂吗?你自己去看去,找我干嘛?”
我虚假地笑,说:“我这不是进不去么?”
精神病院的看护,与监狱无多大区别。铁门深锁,庭院深深。监狱的犯人尚有活动的自由,而精神病院的病人,却有不少的人被长绳捆绑在床上,只能呆痴地仰望着天花板。
没有人带着进去,医院的大门谁也打不开。
我忧心如焚,失踪的美心突然出现,她究竟去了哪里?这期间又发生额什么事?我像一头行走在茫茫沙漠里的一头驴,再无水源的补充,我将暴毙在烈日下。
兰花儿终于起身,悄悄说:“换上衣服。”
她递给我一件白大褂,朝我使着眼色。我顿时明白过来,赶紧将白大褂穿上,戴上她递给我的口罩。
“跟我来。”她轻声说:“别说话。”
我突然有种地下党特工的神圣,使劲地点头答应她。
还是几道门,从铁门到玻璃门。一脚踏入玻璃门内,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病房里游荡着几个年轻女子,看到有人进来,一起咧开嘴笑。病床上坐着几个目光呆滞的女人,仿佛石化一般的一动不动。
在靠近最里边的一张床上,我看到美心被捆绑在床上,床边站着两个穿制服的女丨警丨察,警惕地看着我和兰花儿过去。
“打针!”兰花儿说:“帮帮忙。”
她从我托着的托盘里拿出一支针管,朝女丨警丨察晃荡着说:“要加点镇静剂。”
我去看美心,一眼过去,心便抽紧。
她几乎是满面污迹,似乎并没有洗净。她的目光如病床上的其他女人,呆滞无神。她不喊不叫,安静地看着天花板,对女丨警丨察将她袖管撸起来,丝毫也没反抗。
我的心像被兰花儿手里的针刺了一样的生痛,慌忙避开眼光,不敢再去看她如秋日下衰草一般的面容。
“你,检查检查。”兰花儿命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