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不余是全胜玩游戏的师傅,这是我们宿舍公认的事。全胜也不耻下问,处处尊称匀不余叫师傅。这些来由,主要在于今年的六月,全国要举行一场游戏大战,汇聚全国顶尖级游戏高手。战场就摆在广州。匀不余作为资深玩家,被组委会邀请参赛。他不忘带了全胜一起参加,因此全胜无比感激,只能以师傅相称。
匀不余听说我们去吃宵夜,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不去了,累了。”
他匆匆要往学校里走,被贾包宇一把扯住,笑眯眯地说:“匀大师,不给面子么?”
匀不余苦笑着说:“我不饿啊。”
“不饿也要去。我们宿舍四个人,不能只剩下你一个。有福同享嘛!”
全胜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师傅,是梁梓阳老板请客,又不要你出钱。”
匀不余脸色一顿说:“全胜,我是差钱的人吗?”
眼看着他们要争起来,我打着圆场说:“匀兄,如果不急,大家去坐坐也好。如果真急,我们也不要勉强人家了。”
匀不余迟疑一下说:“也好,去就去。”
从中大校门出门往北走五十步,就是大学城最大的一条烧烤街。这条街上我们来回走了无数次,每次都会被各种美食引诱得挪不开步。来这里吃东西不仅仅是中大的学生,周边几所大学的学生也会结伴前来。当然,少不了本地的,也少不了混混。
我们找了一家卫生相对干净的摊子刚坐下,就看到陈舒雅急匆匆往这边来。
她显然看到了我们,快走了几步,站在我们面前急吼吼地问:“你们谁惹了覃小曼了?”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她要说什么,都不做声。
“一群混蛋!”她恶狠狠地骂,把眼瞪着我问:“是你?”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我刚回来。”
她就去看贾包宇,冷冷地问:“是你?”
贾包宇面色苍白,颤抖着说:“也不是我。”
“难道是鬼?”陈舒雅扫了我们一眼说:“你们,还有心情坐这里吃喝?要出人命了。”
贾包宇呼地站起身,紧张地问:“到底怎么了?”
“小曼吃了安眠药了。”陈舒雅吼道:“要是她出了半点事,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人呢?”贾包宇似乎快要站不住了,身子摇晃着,仿佛要倒下去。
“去医院了!”陈舒雅瞪我们一眼说:“我就知道你们在这。还不快去啊!”
这个消息就像一声惊雷,当即把我们全部惊得呆了。
覃小曼为情所困,进而自杀的消息不胫而走。接连几天,经管学院里都是沸沸扬扬的,很多人看我的眼光与以前大不一样,仿佛老子是来自其他星球一样的外星人,如芒在背的感觉比什么痛苦都难受。
全胜到处为我鸣不平,说覃小曼的自杀与我没半毛钱关系。人家梁梓阳从来就没与她谈过恋爱,是覃小曼自己一厢情愿。
全胜的辩解得到了他们的嘲笑,他们说,他是叫梁梓阳吗?怕不是吧?他叫王者,梁梓阳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三天后,学生处找我谈话。
我当初来中大读书,是梁松动用了关系,以梁梓阳的名字报名入学的。但学校在注册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这个人。按照身份证号码检索过去,知道我本名叫王者。
梁松原计划是在一段时间后给我把名字改过来,他还没动手,人已去了国外,接下来就没有消息,以至于学校也开始发愁,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
到了覃小曼吃了安眠药这块,说是因为我的缘故,由此引爆了名字的来由,整个经管学院到处都知道我来历不明。
好在学校查了我当年高考的分数,居然超出中大录取线五分,他们才没下决心把我清退出去。
覃小曼事件发生后,学校似乎要对所有人有个交代,于是让我的辅导员,黑着脸把我直接领到学生处,关了门就走。
学生处里没人,我四处打量,发现居然很简陋。心里便想笑。这么一所大学,把个学生处弄得这么寒酸,是自黑呢?还是真没钱?
不一会,门一响,进来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看了我一眼,径直在我对面坐了,开门见山问我:“你叫梁梓阳?”
我没搭理她,看她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脸上的稚嫩似乎还没褪去,与我比起来,她显得青涩多了。也就是说,她只是个毛丫头,应该不是学生处的老师。因此我看她一眼后,没作声。
她声音高了一些,说:“问你话呢!”
我讪笑一下说:“我不是找你的。”
“就是找我的。”她的脸罩上来一层寒霜,令人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怕。
“我是找老师的。”
“我就是老师。”
“你是老师?”我狐疑地看了看她,咧开嘴笑,说:“你不会真是老师吧?”
在我的印象里,老师都是道貌岸然的老人家。特别像中大这样的大学府,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做老师呢?要知道老师背负着传道、授业、解惑的重任,不但学富五车,还得人生经验无比丰富。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稚气未脱的样子,单看她的装扮,与校园里走着的女学生又有何区别?
她显然被我的质疑弄得有些紧张,本来沉下来的脸开始涨红。手指间转动着圆珠笔,半天没作声。
我挥挥手说:“别闹了,没事一边去,学生处老师找我有事呢。”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盯着我说:“王者,你给我严肃点,我就是学生处的老师,我叫黄婉,你叫黄老师就好。”
我吓了一跳,顿时尴尬起来。
“你给我说说,你梁梓阳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她铺开一叠纸,开始问话。
我犹豫了一会,小声地说:“这里面有故事,说来话长。”
“没事,我有时间,你尽管说。”她头也没抬,一支笔在纸上写着字。
我该怎么说呢?从哪里说起呢?我愁死了!
她看我半天没出声,起身给我倒来一杯水,递给我说:“不急,你慢慢说,说清楚就好了。”
我还在想,究竟是从我高考失利投奔苟麻子开始说起,还是从梁三爷要认我做孙子开始说起。不管从哪里说起,我总觉得都不好说。短短的半年多时间,我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一样的漫长。这半年多发生的事太多了,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让我几乎要找不到方向了。
黄婉自己也去倒了一杯水,慢慢地抿着,等着我开口。
我迟疑了好久,才小心地问:“黄老师,学校调查我,是不是要开除我?”
她浅浅笑了一下说:“这些你都不用想,学校处理会有规定。不过,因为你名字对不上身份证号,到现在还没注册,算不得正式中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