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我走到长沙发边,将我按坐下去,细细打量着我说:“看,黑了。瘦了。”
我不敢抬头,我一抬头,扑入我眼帘的就是她让人把持不住的胸脯啊!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柔情万分地说:“梓阳,梓阳,你是真的黑了。”
我哭笑不得,老子才回去不到三天。何况我老家的水很养人,我怎么会黑呢?
“饿了吧?”她问我,挨着我坐下,将头靠在我肩上。
我正襟危坐,心跳虽然如鼓,表面上我依然稳如秋水。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她站起身来要走。
我拉住她的手说:“翁妈妈,我不饿,刚吃的。”
我夸张地将嘴递给去说:“不信你闻闻,还有火锅的味道呢。”
“是吗?”她端详着我,真的将鼻子送到我的嘴边,使劲地嗅了嗅。我想躲开,没料到她突然伸出舌头,在我的唇上舔了一口,砸砸舌说:“嗯,还有火锅的味道。”
我大窘,慌乱地躲避着她。
她莞尔一笑,又轻轻说:“我是你妈呢。”
我将回家的事捡重要的几点给她说了,说完后我站起身说:“翁妈妈,我去冲凉了,累啦!”
“好好好。”她一叠声答应,让我去自己的卧室里冲凉。
我抱歉地一笑,起身上四楼。
坐火车是最辛苦的事,浑身上下仿佛都侵染了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我将自己脱个精光,打开水龙头,让温热的水从头上冲下来,浑身一阵舒泰。
突然听到门外一响,随即传来翁美玲的声音。
“梓阳,内衣裤我给你准备好了,是现在给你送进去,还是放在外边?”
我大气也不敢出,迟疑了好一会才说:“翁妈妈,你放在外边就行了。”
我以为这样说了,翁美玲就会走了。没料到她居然不走,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梓阳,我有个事想给你说。”
“说吧!”我无可奈何地说。她不走,我总不能赶她走。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躲在浴室里不出去。
“你爸爸可能会出事。”她突然说,唉声叹气。
我又暗暗吃了一惊,说:“翁妈妈,别多想。梁爸爸是因为公务出国去了。”
“是吗?”她淡淡地说:“我告诉你一个事,你不要紧张。”
“你说。”
“我发现我们家的存款不对数了。”
“怎么不对数了?”
“我跟你爸原来商量过,准备在深圳买房,也准备了资金。可是我前天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们的存款不见了。”
“也许是梁爸爸放到其他地方去了。”我安慰她说:“别想那么多。梁爸爸不会有事的。”
她沉吟了一会,轻声说:“过去家里的钱,都是我一个管。他从来不插手,也不过问的。”
我心里一动,翁美玲特地跟我说这个话,一定是忍不住了才说。梁松在过年前出国,本身就有点不寻常。像他这种级别的人,出国是有规定和限制的。我们这段时间都没听说他有出国任务,而且他出国,应该不能只带夏琳一个人。
梁松出国蹊跷我早就有怀疑,只是没人给我说,我也装作不知道而已。
“你说,老梁会不会出意外?”翁美玲突然换了一个称呼。
“应该不会。”
其实我心底一点底也没有。梁松的世界我不知道,尽管我做过他的司机,也仅仅只认识一个夏琳,而且还只有一面之缘。根本不知道他的世界里有些什么。
“我这几天心一直很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翁美玲叹息着说:“幸亏儿子你回来了,要不我会奔溃了。”
我已经冲好了凉,浴室里的水蒸气逐渐散去,冷空气开始弥漫上来。
我犹豫了一会后说:“翁妈妈,你先出去,我要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啊,我是你妈。”我听到她轻轻地笑了笑,随即响起一阵脚步声,关门声。
我裹着浴巾出来,匆匆穿好衣服,下楼去找翁美玲。
在路过三楼她卧室时,发现她的门是打开着的,她看到我,朝我招招手,让我进去。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昂首阔步进去了。
“你坐。”她指着一张贵妃椅让我坐。
我轻轻坐下来,看着她说:“翁妈妈,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目光散乱地看着我说:“我有点怕!”
翁美玲的怕,是害怕失去家庭。
梁松的所作所为已经充分表示,他对于家庭的眷恋基本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这种状态在几个月前是翁美玲的专利,她曾经向梁松提起过离婚的主张,但被梁三爷断然否定。
梁松在翁美玲提出离婚主张后动过心,他在向梁三爷讨主意的时候遭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梁三爷是个经历丰富的老人,他洞察世人的能力非常人可比。梁松身为高级干部,如果家庭出现变故,必定在仕途上会打折扣。倘若他与翁美玲离婚了,仕途也基本到头。这是梁三爷最不愿看到的事实。
梁松是个孝子,老父亲的坚持与责骂让他的态度也变得坚决起来。他坚持不与翁美玲离婚,任翁美玲如何劝说,丝毫不为心动了。
翁美玲要离婚,主要在于生养。尽管夫妻两人偷偷去做了检查,究竟问题出在谁身上,谁也说不清楚。如果说翁美玲天生不孕,他们当年偷尝禁果之后,翁美玲珠胎暗结过。可是在他们结婚之后,漫漫十来年过去,翁美玲的肚子却再也不见隆起来。
梁三爷父子对后继有人特别看重,梁三爷生前经常念叨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翁美玲肚子让他们父子绝望,但在仕途面前,后继有人终于败下阵来。这也就是我最终成了他们家后继之人的版本渊源。
梁松从中山调到深圳来,看似从政治层面走到了经济层面,其实里面所含玄机,不是随便能够猜测的。古语云,人挪活,树挪死。谁又知道梁松这次的挪位,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纵观历史,任何事都有一个规律。比如像梁松这样调动工作的,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择日高升,要么挪开后倒查。
梁松做了这么多年的副市长,屁股后面有不有屎,翁美玲不知道。但翁美玲明白一个道理,一个通体漆黑的染缸,无论如何也染不出一块洁净的白布来。
梁三爷的死,让阻碍在梁松面前的障碍荡然无存。没有梁三爷的存在,梁松自然毫无顾忌。
翁美玲声音低沉,看着手机的屏幕灯逐渐暗淡下去,叹口气说:“还是打不通。”
我知道她是给梁松打电话,梁松一去这么些天,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刚开始翁美玲还能打得通他电话,这几日过来,再无他的任何消息。
“打不通就不打了。”我安慰她说:“也许,梁爸爸在忙呢。我们这里的晚上,人家刚好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