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这件大红毛衣看起来还是新的,我过去从没见她穿过。像我娘这般年纪的人,这样的颜色她们肯定不会穿。毛衣虽然新,样式却显得很土。
我说:“孟小冬,你看看你,多像农村的大嫂。”
她看了看自己,得意地笑,说:“是你妈给的,就算是农村大嫂,也是你们家的农村大嫂。”
我说:“我家不要大嫂。”
“不要也得要。”她突然掐住我胸口,用了一点力,我顿时像被电流穿过身体一样,差点要软瘫下去。
我的举动让她吃吃笑起来。她松开了手,轻轻抚摸着我,柔声说:“王者,我要是成了你们家的大嫂,你会对我好不?”
我顿时语塞。孟小冬的言外之意,傻瓜都能听明白。她要登堂入室我们家!
“好不好嘛?”她娇声催着我问。
“你说呢?”我淡淡一笑说:“谁家有你这样的大嫂都是福气,我家也一样。”
她满意地笑了,突然直起身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王者,我们不住家里,我不习惯,你陪我去开个房吧。”
孟小冬不住家里一定不是不习惯。虽然她很多年没回来,但家不管离开多久,永远都有其他东西不能代替的的温馨。即便家徒四壁,只要是自己的家,比起豪华的五星级宾馆,也能给人更多的安宁和舒适。
我直愣愣地说:“孟小冬,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陪你家人住,住什么宾馆啊?”
“你要我回家住也行,你陪我回家。”她歪着头笑,问我:“敢不敢?”
“不是不敢,我要回我家住。”我拒绝她说:“再说,我去你家住,什么身份啊?”
“你想要什么身份?”她吃吃地笑着问我。
“我什么身份也不要,因为我要回家陪我爹娘。”
“可是我想你,一步也不想离开你。”孟小冬蹙着眉头说:“王者,你掏空了我的心了。”
我暗暗吃惊,如果孟小冬真如她说的那样,痴恋在我身上,我就好比被戴上了一套沉重的枷锁,从此畅快不得。
不是我不喜欢她,孟小冬这个带我从男孩变成男人的女人,她已经如一座丰碑一样屹立在我心里了。没人能取代她的位置,没人会让我从此一辈子不忘。
她像一座大山,幽远深邃。又像一片云,飘渺虚无。更像一条清溪,终年不息。她给我神秘,给我愉悦,给我惊喜,给我痴迷。
与其说她痴迷我,不如说我更痴迷她。
我在心里将她与我认识的女性都做了一个比较,我发现,再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刻骨铭心,除了她!
可是我和她都明白,隔在我们之间的年龄就像一道鸿沟,我们都将无法逾越。
我想起我娘对她的疑惑,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女人的感觉都很敏锐。我娘或许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她直言不讳的告诉我,让我远离孟小冬,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我苦笑着说:“孟小冬,你说这样的话,我有犯罪的感觉。”
“要犯罪也是我犯罪,你犯什么罪?”孟小冬将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背上,喃喃说道:“王者,我们这是孽缘吧?”
“屁!”我骂出一句粗话说:“孟小冬,你也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我现在必须要安慰她,但我心里有个声音在一直喊:“坚持住!坚持住。”
“反正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她突然说道:“我回深圳后,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我沉默不语,孟小冬说这些话,自然是克服了许多的心里障碍才说出来的。她是一个多么矜持的女人啊!她在我心目中曾经就是女神的形象,我甚至想过,我这辈子都要维护她的矜持。
可是现在她的矜持在我面前荡然无存,她已经像一个纯粹的小女人,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裸露在我面前。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两天,翁美玲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在电话里只是唉声叹气,叹得我心烦意乱。我本来打算趁着过年这个机会,把自己去做了梁松儿子的事说出来。现在看来一切都成泡影。
首先是我爹,逢人便说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了,在深圳开了一家公司,赚着钱哪。这不,才半年时间,就给家里送回来了十万块。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老王家成为本街的第一富人家屈指可待。
我对于爹的吹嘘只能苦笑,我不能揭开谜底。倘若让别人知道我现在改名换姓做了人家的儿子而换取了富贵,别人不但嗤之以鼻,而且我爹在这条街上再也直不起腰。
再者就是我娘,她一直警惕着我和孟小冬的关系,含沙射影的说了很多话。
我知道,现在合盘托出事实,我将会面对无法收拾的残局。
翁美玲的电话让我下了决心,我决定赶回去深圳陪她过年。
我爹娘对我突然的举动大吃一惊,他们在得知我在深圳的推拿店出了点事,非要我回去处理之后,又急着催我启程。
我爹亲自骑着摩托车将我送到车站,看着熙熙攘攘回乡过年的人流,我爹感慨万千。当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南下车厢里时,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我老家都深圳,车只要走八个多小时。
正是春运高峰,南北之间形成绝佳的对比。从南北上的每趟车里人满为患,而南下的车里,乘客寥寥可数。
我这一节车厢里除了一个样子像外国人的男人意外,就只有我一个人。
车过郴州,我原先决定去补张卧铺票的想法一扫而光。车厢里貌似外国人的男人在郴州站下去后,偌大的车厢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孟小冬的电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她兴高采烈地约我大年初一去她家拜年。
我淡淡地告诉她说:“我回深圳了。”
孟小冬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回去,她楞了好一会才气冲冲问我:“王者,你要回深圳,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说:“跟你说,你难道跟我一起回?”
“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我说:“你多少年没回家陪你父母过年了,好不容易回一次,这时候跟我一起回深圳,你父母会怎么想?”
“我不管的。”孟小冬怅然地说:“原来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我没说话,各自沉默了一会,都挂了电话。
车里没乘客,餐车也不供应饭。夜幕降临时分,列车终于到了广州。
我心里突然一动,拿着行李就下了车。
吃过一碗拉面后,我叫了一台的士,直奔中大而去。
不出我意料,覃小曼果真在学校宿舍。
徐小婷已经在两天前送她的员工去了贵州,顺便在李小妮家过年了。节后她再带着这些人回来开工,节省了很多的人力成本。
这次赶货,徐小婷没让他们失望。孟小冬也表现得很爽快,答应徐小婷给每个加班赶货的员工多发了一千块钱的奖金。
覃小曼突然看到我出现在她的宿舍门口,愣了半响,才嗷的一声叫,将整个身子扑进我的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往我怀里扑,此前我们一直保持着距离。
我想推开她,覃小曼却死死勾着我的脖子。
“王者,你怎么来了?”她一叠声地问,居然喜极而泣。
我说:“我路过,顺便来看看。”
她放开手,端详着我半天,疑惑地问:“你不是来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