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却不肯走,说香樟镇比起她老家来,更让人留恋难返。最主要的是,香樟镇是莫旭游的初恋地方,故地重游,一定要让他心满意足,不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给莫旭游留下遗憾。
蔷薇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似笑非笑,但我能感觉到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陶小敏还在叫我,我迟疑一下说:“莫哥,要不我先进去,等会出来陪你看看小镇?”
莫旭游摆摆手说:“你不用管我,到了这里,我比你熟。”
正说着话,过来一个老者,盯着莫旭游看了几眼后,迟疑地过来问:“你是小莫么?”
莫旭游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惨白。
我还来不及反应是什么情况,莫旭游的腿已经一软,跪在了老者跟前。
“叔,我是莫旭游。”他低声抽泣起来。
我去看老者,老者早已泪流满面,一把拖住莫旭游的手,要将他拉起来,嘴里喃喃说:“香儿香儿,他来看你了。”
路上听过莫旭游的爱情故事,此刻我明白了眼前场景的变化。
果然,莫旭游低声说:“叔,我对不起你。”
老者惨然地微笑,老泪还挂在脸颊上,笑呵呵地说:“不怪你,不怪你!”
蔷薇张大着嘴,半天发不出声。
莫旭游从地上站起来,低声说:“叔,我想去看看香儿。”
蔷薇此刻终于明白了过来,大声说:“我也要去。”
莫旭游点点头说:“你去也好。”
蔷薇瞪他一眼道:“我肯定要去。香香是我姐啊,我来了不去看她,我算什么人哪。”
他们顾自去了,我抬头去看台阶上的陶小敏,发现谭茗茗正站在她身边,两个人低声说着话。
上了台阶,谭茗茗看着我浅浅笑了一下问:“王者,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莫旭游遇到了他前女友的爸爸。”
“他女友是谁?”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叫她香儿。”
我的话音未落,就刚到谭茗茗的一张脸顿时苍白起来,她掩着嘴,惊呼一声,拔腿就要追过去。
陶小敏一把拖住她问:“你干嘛?”
谭茗茗带着哭音说:“我知道是谁了。香儿是我堂姐啊!”
我和陶小敏同时惊呼了一声,互相对视一眼,既惊喜,又惶恐。
谭茗茗行动不便,她挺起来的肚子就像小山包一样。我和陶小敏劝着她说:“你不要去了,等下我们去把莫旭游叫来。”
谭茗茗惊异地看了我们一眼问道:“你们很熟悉他?”
我笑笑说:“这一路走来,我们已经成了朋友。”
谭茗茗竖起大拇指说:“王者,你这点挺让我佩服的,走到哪里都能结识朋友。”
莫旭游的车没开走,他们三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
谭茗茗指着远处告诉我们说:“我堂姐的家就在那。”
我们看过去,除了一堆残垣断壁,根本看不到房屋。
谭茗茗怅然一笑说:“我伯父就香香姐一个女儿。香香姐也是香樟镇的第一个大学生。香香姐在大地震中就埋在这座屋下。我伯父不想再惊动她了,所以没再动塌下来的房屋。让这座老屋成了香香姐最后的归宿。”
“当初怎么就不挖出来呢?万一人还活着呢?”我有些气愤地说。
谭茗茗惨然地笑了笑说:“人家救援队来过很多人,肯定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我长叹一声,为未谋面的香香在心里默默祈祷。
谭茗茗突然问我:“王者,你怎么来了?”
我楞了一下,随即笑道:“谭茗茗,我还没质问你,你倒先质问我了呀。你说,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她使劲点了点头。
“既然我们是朋友,你结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谭茗茗沉默片刻,叹道:“王者,你比我更明白吧?”
我便笑,说:“闲话少说了,有朋自远方来,你该请我进去喝杯茶了。”
刚进屋,看到梁大地急匆匆出来,手里提着行李,行色匆匆的样子。
谭茗茗一惊,拦在他面前大声说:“大地,你去哪?”
梁大地瞥了我一眼,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谭茗茗的脸色变幻了几次颜色,随即轻轻抽泣出声。
陶小敏怒视着梁大地吼:“梁大地,你在这里还敢欺侮茗茗?”
梁大地尴尬地笑,又要去陶小敏耳朵边低声说话。
陶小敏脸上现出一片厌恶的神色,她躲避着梁大地大声说:“有什么话就说,别鬼鬼祟祟的。这里又没外人。”
梁大地讪讪地笑,突然开口说:“我要回深圳。”
“现在?”
“对,就现在。”
“你敢!”陶小敏怒吼一声。
梁大地没料到陶小敏会半路杀出来阻止他。他的鬼心思我知道,看到我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孟小冬派我来的。我来不可能是祝贺他,一定是另有目的。
梁大地并不蠢,否则以他四十几岁的年纪,怎么能捕获如花似玉的孟小冬的芳心?就算孟小冬目的不是与他相守爱情,但既然能把终身托付给他,多少是看中了他的优点。
梁大地的优点就是人聪明,而且是处处聪明。
他凭着自己的聪明,在人才济济的香港能苟活四十几年,还是凭着聪明,在大陆获得娇妻,并一改过去的穷酸,成了众人瞩目的企业小老板。
陶小敏的当头棒喝并未能阻止梁大地去意已决的心思,他半眼也没看我,勾着头从我们身边走过去。
陶小敏急得跺脚,大声喊我道:“王者,抓住他。”
我想笑,人家梁大地来香樟镇,是姑爷的身份。如果我动手动脚去抓他,他颜面何在?谭茗茗颜面何在?关键是一辈子生活在香樟镇的谭茗茗父母,今后怎么见人?
可是又不能放任梁大地就此跑了,梁大地此回一跑,还能不能回头,谁也不知道。虽然梁大地有着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思想,但当财富与此同放天平的时候,很显然的会往财富一边倾斜。
手上有钱,心里不慌。这世道只要身边有钱,像谭茗茗这样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会前赴后继扑过来。梁大地根本不用担心传宗接代的机会。
梁大地不会不懂得,失去孟小冬的婚姻,他将一无所有。
而我的到来,就像一道魔咒一样,让梁大地心惊胆颤。
梁大地焉能不明白我的身份?孟小冬曾经表示过,我是她的特别助理,有权处理她的事务。还有个更重要的身份,孟小冬说我是她的表弟。
唯一能打消梁大地顾虑的就是我。可是我一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说服他,我总不能如陶小敏所说的那样,抓住梁大地,逼着他与谭茗茗拜堂成亲。
眼看着梁大地已经下了台阶,再不拦他,只要来客车,梁大地爬上去后,再想拉他回来,一定会无比的困难。
我几步窜下去,伴着梁大地站着,低声说:“梁老板,你肯定想多了。”
梁大地翻着白眼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响。
我诚恳地说:“我是谭茗茗的朋友,是真心来祝福她的。你不会因为我,而让谭茗茗痛苦一生吧?”
梁大地还是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