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姨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走吧!”
路上甜姨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到派出所门口时,里面就迎出来一个丨警丨察。
丨警丨察看到甜姨,居然立正敬了一个礼。
这下把我吓个够呛,要知道这些丨警丨察平常看人都是带着有色眼镜的,在他们眼里,每个人都是嫌疑犯,除了领导,他们不会给任何人敬礼。
甜姨肯定不是领导,她一个香港籍的人,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大陆的领导。
但我看现在的甜姨,与在别墅里做保姆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她显得雍容华贵,气度非凡。一张好看的脸,没任何表情,显得沉静如水。
她淡淡地与丨警丨察打着招呼,径直往里面走。我刚想跟过去,丨警丨察回头瞪了我一眼,吓得我立马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
在人家的矮檐下,我只能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苟麻子更干脆,他连派出所的门都不敢进,站在门口缩头缩脑往里瞧。
大概他也看到了丨警丨察瞪我,我看到苟麻子咧开嘴在笑。
我肚子里一股火,走过去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骂道:“老苟,幸灾乐祸是不?”
苟麻子笑嘻嘻地说:“这些个丨警丨察,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别看你们家保姆出入自由,换了你,怎么样?不把你当人看了吧。”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苟麻子笑嘻嘻地说:“我不滚,我没地方滚。”
两个人站在派出所的门外,笑嘻嘻地说笑,等着甜姨从楼上下来。
半个小时过去,甜姨没下来,我开始有点紧张。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开始烦躁。
苟麻子却无所谓,他站在派出所门口的一颗树下,专心致志地看两只蚂蚁在搬运一颗饭粒。
我走过去,一脚踩死两只蚂蚁,冲他吼道:“老苟,你真无聊啊!”
苟麻子无辜地看着我,脸上一片怜惜地说:“王者,你要是在里面呆过,就知道生命的伟大。这两只蚂蚁,就是两条命。你杀了两条命啊!”
我不屑地说:“不就是两只蚂蚁吗?值得你心痛,像死了你爹娘一样。”
苟麻子换上来一脸悲伤,他蹲下身子,仔细寻找被我碾碎了蚂蚁尸体,伤心地说:“你不会懂得自由的可贵。想当初,我被关禁闭的时候,就是一只蚂蚁陪我过了三天。”
苟麻子在珠海的时候,由于不服从监所管理,被关了三天的禁闭。这在他出来后跟我吹牛的时候说过,他说,三天的禁闭就是三天的炼狱,虽然肉体并没有因此受到摧残,但三天没有一个人跟你说话,沉默的力量能将一个人彻头彻尾脱胎换骨。
我懒得与他纠缠,转身去派出所对面的小店里买了一包烟,抽了一支叼在嘴角。
苟麻子凑过来问我要烟抽,我没好气地说:“要抽自己买,不给。”
苟麻子嘿嘿地笑,趁我不备,一把夺过烟去,抽出一支也像我一样叼了,剩下的他塞进自己口袋说:“你不抽烟,别学了。抽烟不好。”
我哭笑不得,苟麻子这家伙自从从珠海回来,几乎与我形影不离。之前他说要找徐源算账,回来后找过几天不见动静,现在也是不了了之了。
我试探着问他:“老苟,现在有什么打算没?”
苟麻子瞧瞧我,浅浅笑了一下说:“怎么?嫌弃我了?”
我摇摇头说:“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们在外,总得找点事做。这样混,会没下场的。”
“我不要什么下场。”苟麻子轻飘飘地说:“我这种人,还有什么未来呀。”
我笑着说:“你不会不想娶陶小敏了吧?”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苟麻子瞪着一双眼逼视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王者,我警告你,不要动不动就拿陶小敏说事。”
我不怕他,苟麻子从小在我面前就没沾过便宜,他打又打不过我,骂也骂不过我。在我面前,苟麻子已经失去了他早来深圳几年的优势,我于他而言,正如他自己说的,我是他爷爷!
我轻蔑地回瞪着他说:“你这个死样子,还想吃人是不?”
苟麻子一言不发,深深看了我几眼后,转身就走。
我冲他背影喊:“老苟,你干嘛去?”
苟麻子头也不回地说:“我走了,不伺候你了。”
我以为苟麻子是开玩笑的,任他独自离开。等了半天不见他回来,心里不免急了,倘若苟麻子就此离开我,他能干什么?
我不能让他重操旧业!哪怕我再苦一点,我也不能让苟麻子继续回到徐源的身边去。
我沿着他离去的路一路找过去,除了街上的人来人往,我看不到苟麻子半丝踪迹。心顿时生出悲哀来,我猛然感到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
苟麻子的突然离去,让我的心难受了好久,直到甜姨从派出所出来,我还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半天抬不起头。
甜姨对我的表情有些吃惊,问我道:“王者,怎么了?”
我没言语,眼眶里却似乎有雾蒙上来。不是我离不开苟麻子,只是我来深圳,就为投奔他而来。偌大的一个深圳,除了苟麻子,我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肆意亲近的人。
甜姨惊疑地看着我,突然发现什么一样轻轻叫出了声:“你朋友呢?”
“走了。”
“吵架了?”甜姨微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我确实没跟他苟麻子吵架,他苟麻子凭什么发脾气舍我而去?
“走了就走了,你还伤心?”甜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又回头看一眼派出所大门说:“走吧,我们也回家。”
“王常举呢?”我问,立即从苟麻子的伤感里抽身出来。苟麻子只是耍小脾气,他的离开并不能让我沉湎哀伤,王常举不出来,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他人是我喊过去,出了事我不能置之不理!
“送走了。”甜姨转身一个人往前走。我愣了一下,拨腿追了上去,跟在甜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送哪了?”
甜姨没停住脚,轻声说:“看守所。”
“看守所?”我惊叫出声。
我多少懂一点法律,但凡送往看守所的,必定是犯罪嫌疑人,是要判刑吃牢饭的。看守所里关的都是刑事拘留嫌疑犯。拘留所关的人才是行政处罚的人。简单点说,关看守所的都是犯罪嫌疑人,关拘留所的只是违法。
犯罪与违法,区别大得太多。
犯罪一定要接受刑事审判,总要吃牢饭的。而违法却不同,最多就是拘留十五天。十五天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梁三爷是假伤。”我嘀咕着说:“王常举没伤到人。”
“是吗?”甜姨站住脚,盯着我看了半响叹口气说:“王者啊王者,深圳这地方是法治文明最好的城市,不是斗狠逞勇的地方。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低声说:“他们要是不堵门,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于是将梁三爷带人堵工厂大门的事原原本本给甜姨说了一遍。甜姨像听天方夜谭一样瞪大了眼。
“你是说,小姐拿到了梁大地的协议书?”
我摇摇头说:“协议书没有,只有一把钥匙和一串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