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问他要了电话,他却径直进了房间。
我知道即使问他要电话,人家未必会给我。但到底没开口问,多少是有遗憾的。
正在生自己闷气,苟麻子蓬头散发从卧铺间里出来,一眼看到我,咧开嘴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下车走了呢,吓死我了。”
我瞪他一眼说:“睡舒服了吧?老苟,你不是狗,是头猪。我都羡慕你的心态好,吃得下,睡得着。”
苟麻子笑嘻嘻地说:“王者,人生一辈子,何必搞那么不开心啊。我不瞒你,在看守所里我一样睡得晕天黑地。人一辈子能睡能吃,你说算不算幸福?”
我看着他得意忘形的嘴脸,心里无端冒上来一股气,于是故意恶心他说:“你喜欢这样睡,陶小敏会喜欢不?”
果然,苟麻子得意忘形的脸瞬间萎靡下来,他颓丧地跌坐在我对面,摸着乱蓬蓬的头发说:“王者,你动不动就拿陶小敏说事,是不是你也喜欢上她了?”
我摇摇头叹口气说:“只有老苟你这样的人,才会去想这样恶心的问题。陶小敏是你女朋友,就是朋友妻。朋友妻,我能欺吗?”
“如果她不是我女朋友呢?”
“我一样不会欺。”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我想要的类型的女孩子。”
苟麻子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欢天喜地起来。他伸手找我讨要烟抽,点上后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说:“王者,我不瞒你。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陶小敏娶回家。我要好好待她,像待父母一样待她。”
我拦住他说:“别,你待你父母很好吗?不如像你父母待你一样待她才好。”
苟麻子仿佛恍然大悟般地醒过来,拍掌笑道:“王者,还是你看问题厉害,到底是多读了几年书的人,有文化啊。对自己的女人,确实要像父母对自己孩子一样去待她。我要把陶小敏当女儿养着!”
苟麻子是睡醒过来的人,精神无比的好。
我几乎一夜未眠,却丝毫没有睡意。
徐小婷没来电话,王常举也没来电话。深圳的事就像脚底下的火车一样,渐行渐远。
天边露出了一线鱼肚皮,火车已经进入了城市。
车速慢了下来,路边高楼上的灯光在晨光里显得暗淡无光。
这是这列火车的终点站,到了桂林,这趟车不会再往前走了。
我拿出手机,翻出于莜莜给我发来的地址,准备开始自己在桂林的寻人之旅。
按照于莜莜给的地址,我们下车直接打了一辆的士奔过去。
目的地在一座山下,并不在城里。是一座三层小楼,四周没有多余的房屋,整栋房子显得有些孤单。
这是一栋白墙红瓦的江南建筑,屋顶仿古做着雕檐画栋,雕檐下挂着一串风铃,微风徐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子被一道高墙围着,一扇不锈钢的铁栅门将外面与里面隔绝开来。门头山一块木制的匾,雕着“恬园”两个大字。
屋前一条小溪,清澈见底。静下心来,能听见泉水叮咚的声音。远处山上的树,如女子黛眉一样青翠,时节已近盛夏,但见小溪边的花草,热烈的开放。
这么一座依山傍水的建筑,不知穷尽了房主多少心血,整个画面,犹如山水画一般,淡雅而精致。
我和苟麻子站在铁栅门前,茫然地四处打量。
这里远离喧嚣的都市,处处是宁静的乡村景色。将一座房子建在这里,不知道主人究竟是何种心思。
就在我们怀疑走错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一阵暴烈的狗吠。
隔着栅门,我们看到院子里栓着一条高大的黑色大狗,脖子上的铁链有拇指般的粗。如果不是铁链拴着,我怀疑它会直扑过来,将我和苟麻子撕成两半。
狗叫声引来了开门声,我们看到一个白头老者开门出来,疑惑地盯着我们看。
我凑过去,隔着门说:“老伯,我们来找人。”
老者警惕地看着我们,闷声闷气地问:“找谁?”
“甜姨。”我说,满脸堆上笑,从身上掏出烟,隔着栅门递过去。
老者摇手拒绝我的烟,黑着脸问:“哪个甜姨?”
我忙着说:“于甜,甜姨。”
我能叫出甜姨的名字,让老者的警惕性放松了不少。但他并没开门,还在打量着我们。过了一会说:“你是谁?”
“我叫王者。”我说:“是甜姨的同事。”
“同事?”老者狐疑地又盯着我看,半天后呢喃着说:“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同事啊。”
我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能得到他的信任,但几句话后,我已经肯定了于莜莜给的地址没错。这里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进门,进了门,什么话都好说,什么事都能解释。
老者并不按我的意愿打开门让我们进去,他冷冷地说:“她已经走了。”
“走了?”我大吃一惊,神色顿时慌张起来:“不会吧?昨天电话还打不通,怎么会走了呢?”
“年轻人,我需要骗你吗?”老者叹口气说:“是真走了。”
“去哪了?”我问。
“我能知道吗?”老者宽厚地微笑,脸上的淡漠逐渐消退,换上来一丝温和。
我颓丧地垂下头,摸出电话说:“我得给于莜莜打个电话,告诉她她妈妈不在桂林。”
老者听我说到于莜莜的名字,脸上顿时舒展了不少,他拦住我说:“你要给莜莜打电话?不要打了,这个时候她要上课,你不要分了她的心。”
我惊异地问:“老伯,你也认识于莜莜?”
老者笑而不语,打开大门说:“进来吧。”
我们人刚进院子,拴着的大黑狗又开始狂吠起来。苟麻子躲在我身后,似乎怕大黑狗吃了他一样,浑身居然微微发抖。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老苟,放心,拴着的,伤不到你。”
老者在前面领路,听到我们说话,回头冲着大黑狗吼了一声。大黑狗顿时住了嘴,乖乖的呜咽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吼声。
甜姨果然不在,屋里看不出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老者给我们倒上茶来,招呼我们坐了,问道:“你们从香港来?”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们从深圳来。”
“谁让你来的?”
“于莜莜。”
“她叫你来干什么?”
“找她妈妈。”
“哦”,老者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变得柔和慈祥了许多。我甚至能看到他满脸的皱纹里流淌着一股浓浓的慈爱。
“小东西,还没忘记娘啊!”老者感叹着说。起身给我们端来一盆水果,
“留下来吃饭吧。”老者说,转身要去厨房。
我忙推辞说:“老伯,谢谢你了。饭我们不吃了,既然甜姨不在,我们还得赶回去。”
“急着那么一点时间?”老者不慌不忙地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裂开嘴笑着说:“你们也别闲着,给我打打下手,去摘些茄子辣椒回来。”
他找来一个竹筐递给苟麻子,指着门外不远处的一块菜地说:“你去,他留下来。”
苟麻子不好意思拒绝,接过篮子看着我。
我笑着说:“老苟,快去吧。你会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