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亮光看着近,可游过去发现距离并不短,待二人好不容易游到那亮光下方,文志祯抬头望去,果然那冰层比起四周其余的冰层来说,要薄上许多,只是这个薄薄的一层洞口并不是很大,若能凿勉强也只能让一个人先钻出水面。
好在冰泉与冰层之间有约一尺左右的空档,二人立即探出了头,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空气。
那冰泉虽冷,但并未冻住,可见温度比起上面来说反而上高上许多。
文志祯与珂木男二人彼此相视一笑,这里非久呆之地,一定要尽早脱身,而且大军一旦离开发生雪崩的第二座大山,在第三座大山的山腰之处,必然会等着他们二人,他不能让大伙儿在冰天雪地之中等自己太久。何况雪崩发生之际,几乎所有人都未能将物资拿出,此刻早已被雪山深深地埋在了积雪下面,没有东西补充体能,没有可以取暖的热水,会有很多人都撑不下去。
他说过,他要带领众人走出这雪山,去和胡令云会合,将突厥人赶回老巢,他说到,必然要做到!
二人立即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珂木男的剑在背起文志祯的时候已经掉落,此刻只有文志祯手中一把剑。
文志祯抽出剑,一人拿着剑,一人拿着剑鞘不断地往最薄的那个地方撞击。
可看似薄薄的一层冰,他们撞击了下不百次,却根本没有一点要裂开的迹象。
浑身湿透,早已是冻得瑟瑟发抖,二人此刻嘴唇和牙齿都打起架来,可他们彼此二人清楚,断不能放弃,在此处放弃希望便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又一下,不断击打在上面,好在文志祯手中的剑足够好,否则换成任何一把早已断裂。
大约一刻钟之后,只得得“砰”的一声,终于在他们不断撞击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二人相视一笑,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们加大手上的力度,再次连续不断地往冰层上击去。
十多下之后,终于,冰层彻底裂了开来,已有几块小小的冰片掉了下来,露出了洞,二人放下手中剑,徒手一点一点将冰片掰下来。
全部掰开之后,文志祯对珂木男道:“你先上去,上去之后再拉我上去。”
原本一直服从文志祯命令的珂木男此刻却根本不听文志祯的话,甚至连回话都没有一句,而是突然潜下水,一把托住文志祯的双腿,将他往上面的洞口送去。
文志祯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珂木男竟会是如此倔强之人,再加上自己半个身子已被他托出了水面,便不再坚持,双手往洞口探去,二人配合,文志祯先行从冰泉中出来。
摸到了洞口的边缘,二人上下合力,文志祯提气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往上一跃,双手总算撑在了洞口处,他用力将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上面爬去,由于冰面湿滑,这个过程让二人显得尤为漫长,片刻之后,终于文志祯整个人出了洞。
他立即调转身子,伸出双手去拉珂木男。
冰层上面极滑,这让二人的配合极为吃力,文志祯大声道:“抓住我的手,不要急,一点一点用力往上面来。”
珂木男点头,一手抓着文志祯的双手,一手已经够到了洞沿,眼看着胜利在望,突然抓住洞沿口的冰层竟然毫无征兆的猛地断烈开来一大块,那冰块极为坚硬,直直地向珂木男砸去,顿时尖锐的冰块砸中了他的前额,鲜血立即喷射而出,他的额头被冰块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受此重击,珂木男原本抓住文志祯的手突然松开,整个身子往冰泉下坠去,顷刻间便淹没在了冰泉之下,只余冰泉上方的一摊慢慢扩散开去的血,一圈一圈渐渐淡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文志祯大惊,冲着洞口下面的冰泉大喊:“珂木男,珂木男你出来!珂木男!”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不断往下掉落的冰块。
文志祯茫然地望着洞口下面的冰泉,望着空荡荡的双手,茫然不知所措,刚刚还鲜活的生命转瞬就逝去,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竟会是如此渺小。他原本以为自己足够聪明,也足够有信心能带着众人走出这大雪山,更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击败突厥的大军。
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虽从未说过一句话,可他再明白不过,珂木男从一开始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就一直在帮他。
当他在宁丰城外遇到月牙组织的袭击的时候,是他帮自己解开月牙组织的秘密,告诉他月牙组织如何传递消息。告诉他自己本就属于中原人,却因为哈赛尔的淫威不得不屈服,可纵然是这样,他也义无反顾地投靠自己。
当他迫切需要回京之时,是他帮自己避开哈赛尔的耳目,在宁丰城的王府中一直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直到今日都无人发现。
当他想要用最小的代价和伤害击败李致蔡陪大军的时候,是他帮自己打入李致的军中,为他摸清底细,托人带出李致叛军致关重要的军营地图,更与他一起横扫叛军,一举将李致、蔡陪等人围困。
当他要翻越雪山的时候,是他坚决要和自己一起,经历这种种磨难。
当他要返身去救刘老先生和吴老汉的时候,是他和自己一道折身回来,架起二人往前奔去。
当他被雪球砸中的时候,是他背着自己又一次地避开了风险。
而当他们掉入冰泉的时候,又是他将自己从冰泉下面托起,将自己送上了岸,可自己却再没有可能上来与自己一起攻打突厥大军,一起去见证他如何将哈赛尔擒拿。
谢钢远的死去,珂木男的逝去,对他的打击太过沉重,他已忘记全身上下的湿透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身体的寒冷,甚至连脑子也忘记了转动,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冰泉下面再无波澜的水面,那喷射而出的血迹也早已被冰泉下涌动的水冲了个干干净净,竟是一点痕迹也未能留下。
此刻,文志祯的脑子仿佛已经停止了转动,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他更不知道,在他的前面还会有怎样的危险在等着他和自己身边的那些人,这一年以来,有太多的人在他的面前死去。
张元和周荣的死去,让他坚定要尽一切力量将皇位从哈赛尔的手中夺回,可稍一个不慎,与自己相守近三十年的肖公公竟再次被哈赛尔所害,如今又是谢钢远和珂木男。
男人肩上的胆子为何会如此的沉重,他多么想就此好好地歇上一歇,就像在宁丰的那三四个月一样,与王府中的众人,甚至与那城中的农夫一起,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如行云流水一般安静舒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