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志祯想扯开嗓子喊上一声,让大伙儿注意,不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奈何嘴一张却发现根本无法发出大的声音来,此刻喉咙里如被粘上了胶水一般,干裂得张不开嘴来,仿佛一张大嘴,里面的皮肉就要被掀掉几层,嘴唇亦被寒风和飞雪刮得失去了血色,一块块极硬的皮也在嘴唇上翘了起来。
无法发出声音,又要及时提醒大家如何是好,情急之下,他突然想起红色最为显眼,此刻众人虽低着头,但红色的布一晃起来必然引起众人注意,也就达到目的,于是立即从怀里将大旗抽了出来,套在了旗竿之上,用尽仅存的一点力气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旗帜。那旗帜因怕会引来敌军的注意,再则爬山体力消耗极大,所以并没有让举旗的士卒高高举在手上,而是将旗竿变成了手中登山用的拐杖,旗帜则收好放入了怀中,此刻想起,方从怀里取了出来。
果如文志祯所料那般,众人被这一大抹红色吸引,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军中之人均识得旗帜不同的挥动代表着什么,方一个个的将麻木的双腿硬生生地住了下来。
见整个大军都已停下,并全部安然地抵达了山脚下,文志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朝吴老汉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意思似乎在说,大家终于平安到了山脚下,这下咱们可以放松些了。
吴老汉从怀中摸出水壶,那里面装着半壶水,贴着胸膛,仍有些热乎着,吴老汉微笑着递过水壶道:“王爷,若不嫌弃老汉脏,就喝口热水吧。这山里的野风大,现在下着雪,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快把炉子生起来。”
文志祯双手拱起向吴老汉表达了谢意,一把从吴老汉手中取出水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狠狠地灌了几大口下去,温热的水顺着喉间缓缓地流入胃里,顿时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喉咙分开,自然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吴老汉见文志祯喝得欢快,满脸堆着笑道:“也怪老汉没有提醒王爷,这山间行路,逆风而行,最好在身上藏一壶暖和和的热水,这样既能暖着身子,也能在被冻得手脚和全身冰凉的时候喝上一口热水,若是不然,就如王爷刚才一般,连嘴都张开不得。”
文志祯将水壶递还给了吴老汉道:“大爷,你生活经验丰富,长年在这些山上行动,接下来的这几日还需要你多多提点才是。咱们这大陈的军队,一向以军功论赏罚,每个人的军功都要靠个人的能力去争取,有军功者就算是刚刚入伍也能封将,无军功者,就算是我文志祯的人也需从最低的士卒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军功爬上来,无一例外。”
文志祯自然知道吴老汉如此做的原因,他的儿子就在胡令云的大军中,参军不过半年有余,因未曾立下过大的军功,故而仍是一名小小的士卒,吴老汉这般做的原因是再向文志祯讲清楚,若你能多少提携些我儿,接下来极艰难的行程自然会竭尽全力,若是不然,像这样“忘记提醒”的事恐怕还要多。但文志祯却并未揭穿,而是如此旁敲侧击了一番。
吴大爷是何等精明之人,知道文志祯这番话表面上虽说的是军中每个人要想封将的规矩,实则在告诉他,就算他这个当爹的为自己的儿子做好了满盘的打算,可他个人若是没有半点军功在身,也绝无可能哪怕是当一个小小的伙长。另一面则是说就算他这个当爹的此次未能与他们同行,未做他们的向导,只要儿子自己争气些,也能在大军中搏得一将之位,甚至封侯拜相也有可能。
吴老汉听出了这弦外之音,又皆这一路行来,知道这个王爷不但是个智谋超群之人,更是一个视百姓生命如己的好王爷,忙收了身上的那分外心,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向导之职。
文志祯见吴大爷这许久未说话,知道自己刚说的那番话他应该是听了进去,四下里看了看问道:“吴大爷,看来咱们今日是走不了了,那我们现在是在原地搭起营帐休息还是?”
吴老汉摆了摆手道:“王爷,这里到了夜间,风寒将会更大,而且冰层极厚,也不适合搭建营帐,老汉几年前来这儿的时候看到过这里有个极大的山洞,咱们这八万大军虽不能全部入内休息,但挤一挤,十之八九也能全都挤进去。”
一听这里有个如此大的山洞,就算是人挨着人,但好歹能避掉这刺骨的寒冷,众人的脸上露出了笑。
文志祯与吴老汉二人抬头望向远处,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如何能分得清现在走的这条路与几年前的是否是同一条,那山洞是否被积雪封了洞口,洞能否找得到。所以文志祯虽在听到这里有个山洞心下开心不少,但难免又有些担心,他担心的是众人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若是被浇灭,必然比没有希望还会令众人失望。
吴老汉和沈梦昌等人也知道文志祯的这番担心,所以他们几人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没有这般盲目地现在就去庆幸。
文志祯低声吩咐炊事班先将炉子生起来,烧上几锅热水,让
众将士先将身子暖和起来,而他则带着吴老汉等四位向导及百十人分开去找山洞。
茫茫白雪,到处都是白白的一片,如何能分得清哪里是哪里。
好在因为有白雪在,天色虽晚,却仍能看得见路,也能看得见自己几米远处的景象。
众人走了许久,仍未发现有什么山洞之类可以避风的地方,跟着他去寻找山洞的人走了一天了,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低垂着脑袋,长久的寻找,希望一点一点泼灭之后如何还能提得起精神去找这个莫须有的山洞,甚至有几个认识吴老汉和他儿子的人已在心下嘀咕上了,吴老汉如此做是否是成心在折磨他们,或者更准确的说在折磨王爷和八万大军。
吴老汉心中很急,嘴里不断嘀咕着:“怎么会没有呢,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我记得几年前来的时候,那山洞上方还有一棵松柏树来着,怎么就没有了呢?”
这时,终于有人实在撑不住了,抱怨道:“吴老爹,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没让你儿子跟着王爷吃这份苦,又想着让自个儿的儿子弄个小军官当当,所以才故意使下这个坏来,这方圆百里哪来的什么松柏,我看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山洞!”
吴老汉因先前确实存在着这般的私心,所以此刻听到同村上的王二狗子如是说,顿时涨红了脸,“你……你……你”的说不上半句完整的话来,只气着被雪飘白了的胡须在寒风中颤抖。
文志祯呵道:“休得无礼!吴大爷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家的坑上喝酒吃肉,为何还要答应我们走这一趟苦差事!若是你们再对吴大爷如此无礼,本王必会对尔等军法处置!”
众人忙住了嘴,知道自己说得话太过份了些,向吴老汉弯了弯腰算是赔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