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磊呆立在碎石甬道上。
甬道上还飘落着一片碎布。
这显然是刚才众人的掌风激荡,从逃走的秦天身上撕扯下来的。
布片下隐隐露出一角白色。
朱雀星主郑奎走过来,拂开布片。
布片下是一张手掌大的白色纸笺,笺角上印有一只黄竹笠,笺上有一行殷红的字迹,似是血水写成的。
那字迹不算清晰,可张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些什么字。
“少教主,你看这是什么?”张奎对张志磊说道。
张志磊木然地走到碎布面前。
张奎手臂突然抬起,五指齐出,一口气点中了郑弘扬身上数十处大穴。
“朱雀星主!你在干什么?”白虎星主张杰和玄武星主张斗同时怒呼着扑向了张奎。
苍龙星主只是以比张杰和张斗更快的动作扑向张奎。
张奎抓起地上的纸笺,迎向扑来的张杰、张金和张斗。
张金、张杰和张斗猛地停下了脚步,脸色大变。
只见那白色纸笺上写着——
事成之日,当赠秦兄为梦鸿教副教主。
张志磊×年×月×日立此血誓为凭。
张天师仍坐在雕螭案后,凝望着案前跪倒在地的张志磊,久久不语。
张志磊是让张杰倒提着摔跪在雕螭案前的。
他的身子不能动,口中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张血写的纸笺放在雕螭案正中间。
张天师的右臂上绑着白布,布上隐隐透出血迹。
六大武圣、四大掌门和四大星主也仍坐在楠木椅上,个个脸色如铁。
参加大会的各派好手和手持长剑的梦鸿教护卫弟子都退出了厅外。
张短和张久紧挨张天师旁边,一会望向张天师,会又望向张志磊。
他们在秦天的长剑刺向张天师时就扑到了主人身边,没有再离开。
他们相信少教主的厉害。
少教主一定能擒住犯上作下的秦天。
可少教主没有擒住秦天,反被张奎擒回了大厅之中。
“不,这不是少教主写的,不是的。”张短忍不住开口了。
“我看着少教主长大的,少教主决不会干出……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张久也开口了。
六大武圣、四大掌门和四大星主只用目光冷冷地瞥了一眼张久和张短,沉默不语。
张天师的目光从张志磊身上移开,盯了张久和张短一眼。
张久和张短想要再说什么,又强自忍住了。
“各位,有什么话请直言。”张天师的声音异常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有跟随梦鸿教主数十年的张短和张久才能从那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一种异样的沉痛和苦涩来。
身披百衲袈裟的玄德从椅上站起,弯腰对张天师说道:“教主认为今日在座各位谁离教主最近?”
“是张志磊和玄德大师。”
“在座各位除了教主,谁的修为最高?”
“是张志磊。”
“在座各位中是谁最后向秦天出手的?”
“是张志磊。”
“阿弥陀佛!教主心中既然明白,老衲也就不必多言了。”玄德退回到了座椅上。
张短和张久气得浑身颤抖,都在心里暗骂着老秃头好厉害,这几句话一出口,张志磊勾结秦天谋刺教主的罪名算是坐定了。
可玄德说的句句都是事实,两位梦鸿府管家无法反驳。
“谁还有话说?”梦鸿教主又问。
身穿青缎团花袍的柳长庚从椅子土站了起来,也弯腰向张天师深施了一礼:“除了教主本族,少教主和谁最亲?”
“是秦天。”
“除了教主本族,少教主最信任谁?”
“秦天。”
“除了教主本族和各位武圣外,少教主应该对谁的功法最熟悉?”
“是秦天。”
“如此,小老儿无话可说。”柳长庚退回到座椅上。
张久和张短目瞪口呆。
柳长庚同样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梦鸿教主的目光缓缓移到了武圣们身上:“你们有什么话说吗?”
第四武圣红叶居士站起身,走前几步,对张天师一拱手:“陈易、张道成、沈腾三人是谁诛杀的?”
“是我令孙儿诛杀的。”
“陈易、张道成、沈腾三人身犯何罪?”
“意图为祸江湖。”
“谋刺教主与意图为祸江湖,哪一项罪更重?”
“谋刺教主之罪更重。”
红叶居士对梦鸿教主再次一拱手,一言不发,回到了座椅上。
梦鸿教主的目光最后移到了四大星主身上:“你们有何话说?”
四大星主互相望了一眼,过了好半天,郑井才站了起来对张天师行了一个跪拜礼道:“属下听说少教主有一丫鬟,是来自秦家庄,不知是也不是?”
“是。”梦鸿教主只回答了一个字。
“属下还听说少教主的书法乃教主亲自指授,不知那纸笺上的字迹是不是少教主留下的?”
“是。”梦鸿教主再也无法平静,声音从牙缝里迸了出来。
张斗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身子抬起来时,眼中已是泪水滚滚。
张短,张久和张杰眼中也是泪水滚滚。
红叶居士眼中晶莹闪动,泪水夺眶而出。
其他在座的人仍是脸色如铁,默然不语。
梦鸿教主左手食指慢慢抬起,对准了张志磊。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梦鸿教主最震人心魄的功法是“梦鸿神指”。
郑弘扬练成了“梦鸿神功”,但还没有练成“梦鸿神指”。
他们都知道梦鸿教主是凭着“梦鸿神指”打败梦幻魔和幻梦妖的。
可他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过梦鸿教主施展“梦鸿神指”。
四位星主和红居士以及张短、张久都闭上眼睛。
梦鸿教主此刻纵然使出比“梦鸿神指”更玄妙的功法,他们也决不会睁开眼睛。
天下还有什么比白发祖父诛杀自己的孙儿更凄惨的事情?
梦鸿教主的手指微微颤动,解开了张志磊被封住的哑穴。
“你有什么话说?”梦鸿教主的声音也在微微颤动。
张志磊两眼直瞪瞪地盯着祖父,口张开了,却没有说出半个字。
玄德、柳长庚、逍遥丸和红叶居士的话他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耳中。
他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这些人说的。
这些人刚刚还在向他一口一声少教主,恭恭敬敬地行着礼,怎么一转眼间就对他脸色大变,喊打喊杀?
他更想到了秦天。
他无法明白秦天身上怎么会掉下那片血写的纸笺,那纸笺上的字迹怎么会和他写出的字一模一样?
秦天为什么要如此陷害他?
秦天是他的兄弟,张奎是他的叔父,喻红叶现在还和他保留着师徒名份,祖父昨天还在对他谆谆教导。
可一瞬之间,一切都颠倒了,秦天成了他谋刺教主的同谋。逍遥丸、红叶居士和祖父成了审讯他这个“罪犯”的执法者。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想大声问,他想跳起来大笑、大哭。
他更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