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自然不是少女,可武重威同样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是一种极度恐惧,极度绝塑的心跳。
“绝情大阵!”秦玉焚狂喝声中,再一次腾空而起。
她这一声喝同样是极度恐惧,极度绝里的一声喝。
“呼——呼——呼……”满江的少女都跃到了空中。
天空中顿时迸现岀无数朵艳红的“红莲”。
艳红的“红莲”飞旋着,卷向一身雪白的少年。
少年傲立不动。
少女们的心都碎了,闭上了眼晴。
她们不忍心看到一个有着如此绝代风华的少年毁在了自己的小红伞上。
可她们谁也不敢停止攻击,网开一面,放那少年一条生路。
她们很小的时候就在接受一种残酷的训练。
那种残酷的训练造就了她们绝对服从主人命令的本能。
人的意志可以战胜自身的一切弱点,却很难战胜自己的本能。
秦玉焚最先跃到空中,待所有的小红伞攻向少年时,才最后张开了自己的大红伞。
大红伞依然是扑向陈易,比第一次的扑击更加迅猛凌厉。
陈易眼中跃岀几丝欣赏之色。
陈易平生很少对谁露出欣赏之色——
修为高过陈易的人并不多,陈易有足够的理由傲视整个江湖。
但现在陈易不能不对秦玉焚诙岀欣赏之色。
他欣赏秦玉焚的武功,更欣赏秦玉焚的算计。
少年的修为肯定奇高,可少年人的江湖经验也肯定很少。
少年一定会全力对付满天扑来的小红伞,待少年旧力已尽,新力还未生出之际,大红伞的力量正好达到顶峰,势不可挡。
何况大红伞的锋芒并非指向少年,少年就算察觉了秦玉焚的意图也鞭长莫及。
“哗——”少年身上的白玉披风突然倒卷过来,身子同时一旋。
空中的毎一个少女都觉得自己碰到了一堵极柔软乂极坚硬的无形高墙。
少年果然在全力对付满天的小红伞。
满天的小红伞依然在不断飞旋,飞旋着倒退飘落在一条条小舟上。
她们没有任何受伤的感觉,身下的小舟也是自己原来站着的那条小舟。
好像她们根本没有跃到过空中一样。
少女们惊愕、迷惑,不知所措。
她们无法理解,怎么能有人战胜“绝情大阵”?
从她们演练“绝情大阵”的第一天起,主人就告诉她们——
绝情大法是不可战胜的。
她们自然不会怀疑主人的话。
可此刻,她们疑惑的目光却一齐转向了主人。
她们的主人居然也站在画舫上。
她们的主人也好像根本没有发出过一声狂喝,根本没有再一次腾空而起。
秦玉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岸上的少年。
她的伞尖明明就要触到陈易的头顶,却被一股无形劲力推回到了画舫上。
少年正在对付满天的小红伞,离她又有十余步远,怎么可以分身对她发出那么强大的无形劲力?
陈易眼中的几丝欣赏这时早已无影无踪,代之的是一种异常奇特的神色。
“‘梦鸿神功’少教主竟……竟练成了‘梦鸿神功’。”他在喃喃念着。
“你走吧。”少年对秦玉焚说出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不高不低,似是平淡,却透出一种不可抗拒的无上威严。
“哇!”秦玉焚喷出了一口鲜血。
“碧罗,碧罗……”陈易眼前一片昏黑。
“陈易!你记着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秦玉焚嘶声说着,以无比怨毒的目光看了一眼少年,猛转过了身,踉踉跄跄地扑进了画舫内舱。
画舫立即驰向了江中。
所有的小舟也立即向江中驰去。
一叶小舟漂在所有的小舟后面。
那小舟上的少女向岸上的少年抛下了一个无限娇媚的微笑。
天完全黑了下来,云缝时不时露出一、两颗闪闪烁烁的星星。
风又起,江岸边的芦苇一片瑟瑟之声。
少年手握一只青色玉佩,凝望着站在对面的陈易。
陈易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玉佩上滑过。
这玉佩正是少年出现时用来击退秦玉焚的那道青色闪电。
玉佩击来时带着少年强大的真气,虽碰在坚硬的赤铜伞尖上,却没有留下一丝裂痕。
“这是我十岁那年你送的,我一直佩在身上。”少年说。
“我没有弟子,我一直很喜欢你。”陈易说。
“你为什么要背叛爷爷,为什么?”
“我曾想过背叛梦鸿教主,可我没有背叛梦鸿教主。”
“爷爷说你已经背叛了他?”
“那是因为你练成了‘梦鸿神功’,梦鸿教主想让你初出茅庐,雄霸天下,消灭那些人谋夺教主之位的狂妄心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我也只有现在才会这样说。梦鸿教主早就想杀了我和张道成、沈腾,但一直隐忍着为的就是等到你神功练成的这一天。”
“不错,江湖是平静了三十年,可这种平静是天一教主用钢刀压制来的,而我们这些人就是梦鸿教主手中的钢刀。”
“三十年来,江湖上的怨气越枳越重,若不想法消解,早晚要酿成大祸。梦鸿教主很明白江湖上的形势,他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我们这些人身上,把所有的怨气都凝集在我们身上。再让你诛杀我们,为天下人平怨泄恨。”
“哼,你认为我能相信这一切吗?”少教主冷笑了。
“作为未来的梦鸿教主,你应该相信这一切。
“可是,我真不想杀你,我很小的时候就崇拜你,把你看成仅次于爷爷的英雄。”
“我相信你的话。当年,我成为武圣之后,第一次执法就遇到了一个我绝不想杀,甚至是绝不能杀的人,可……可我还是杀了那人。我那时野心勃勃。并不满足当个武圣,我渴望成为梦鸿教主,我以为自己离梦鸿教主的位子只有一步。在良心和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我只能选择权力。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陈易声音有些哽咽。
少教主沉默了。
“我苦苦奋斗了三十年,没有得到我想得到的权力,反而失去了我应得到的一切。希望我也能成为少教主的一面镜子。”
少教主沉默着。
“只因为你生在第一楼,就当然成了梦鸿教主的继承人,这会使很多人不服。”
“你说完了吗?我还要赶到太行山去,我不想在张道成那里再次遇上红罗伞。”
少教主终于说话了,声音仍是很是平淡。
但陈易还是从那声音里听岀几分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