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像陈家、张家这些有大量实体生产支撑的资本方,像很多控股着实体生产的大银行资本家不仅不会变穷,反而可以趁机攫取更海量的财富,倒霉的不过是小作坊、小商号和普通老百姓罢了。
一旦股市崩盘、失业潮席卷整个广东。
彼时物价的飞涨是必然的,控制着广东经济头部的大资本家将会趁着这一次经济重新洗牌的机会,完全垄断整个广东!
崩盘就崩盘呗,谁在乎呢。
伍士皐沉吟许久,终还是悬而未决,最后宣布暂时休会。
在休息室内,张远雄找到了伍士皐。
“藩台。”
“远雄来了,坐吧。”
现在的伍士皐满脸疲惫,只看了张远雄一眼后就重新闭目卧在舒适的沙发中。
上好的真皮包覆着棉花,躺起来可比以前的太师椅舒服多。
“远雄,你是咱们广东的财神爷,你说说看,事情是不是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张远雄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伍士皐一句。
“藩台,如今全国都在忙着铁轨工程,下官听说,中央银行年中才刚刚向河北、浙江以及山东拨款一亿五千万两,同时从印度运了六十万奴隶在泉州下港。
朝廷现在,还有余力来替咱们广东兜这个将近三亿两的财政窟窿吗?”
伍士皐睁开了眼:“你想说什么?”
“下官的意思是,万一朝廷也很吃力,您这时候一道奏本入了京,大王那,下官恐其震怒啊。”
张远雄言道:“您也知道,大王他老人家现在要的是什么,那自然是全国的铁轨工程尽快实现,这项工程之浩大,可比万里长城加一条大运河还厉害。
就算朝廷现在有能力替咱们广东兜底,几亿两砸到咱们广东来,那朝廷可就一点钱都没有了,这全国铁轨通轨的工程可就要延期,延期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
虽然张远雄没有完全挑破,可伍士皐还是听的很明白。
现在的陈云甫就像是秦始皇、汉武帝、隋炀帝那般,好大喜功要万古留名,你们广东这时候来拖后腿?
伍士皐啊伍士皐,你有多少颗脑袋够砍的!
这个风险,伍士皐敢去赌一下吗?
换做是谁,恐怕都不敢拿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来赌陈云甫的圣心难测。
“不报给中央,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张远雄沉默下来,随后幽幽开口。
“向南京借不如向阿拉伯人借!”
当听到张远雄提出的建议后,伍士皐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拒绝,而是一句反问。
“阿拉伯人能愿意吗?”
“再者说,就算那些阿拉伯商人能愿意,远雄啊,咱们广东现在的窟窿高达数亿,蒲向东恐怕也没这个实力。”
张远雄点点头说道:“仅凭蒲向东,确实实力不够,但若是再加上我们陈、张、李、林四大家共同筹集资金,想必能弥补上七八。”
闻听此言,伍士皐立马坐直了身姿,感动道。
“危难当头,诸位愿意慷慨解囊鼎力相助,本官不胜感激。”
感谢的话能值几个钱?
伍士皐自己也知道,这群大资本家们绝对不是突然的良心发现,几个亿的白银救市,一定有所图谋。
果然,张远雄接下来给出的所谓解决办法,让伍士皐遍体生寒。
“藩台,咱们今日之所以出现这样的问题,根节其实就是咱们广东发展的太快,而我大明其他的地方发展太慢,没法给与广东支持。
我们希望藩台能向中央写一封奏表,恳求中央革新币制。”
说话间,张远雄取出一道早已拟好的奏疏呈递给伍士皐,后者看罢,双手都颤抖起来。
张远雄口中的革新币制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希望中央银行自此停止黄金和白银作为国家货币继续流通,在全国范围内统一以铜钱和银行铜票作为唯一货币结算单位。
这样一来,中央银行就可以大量印发新钞。
蒲向东、广东四大家族可以筹措总价值不低于三亿两的黄金及白银输送进中央银行作为储备支持这次印钞。
保守估计可以印发五亿两新钞,也就是五千亿铜票出来救市。
这么一来,广东的问题就可以瞬间解决。
股价甚至不会下跌。
唯一的后果嘛。
大量广东商人得到了充沛的现金,可以从除广东外全国各地的省份购买物资来填广东的窟窿。
简明扼要一句话。
将广东的经济危机,平均摊派到全国各个省,从全国老百姓的兜里盘剥财富继续维系广东经济。
什么时候广东的商人没钱了,就把他们手里早已虚高的股票卖给广东银行换取铜票,跑到浙江或者江西、直隶等等地方买东西。
至于这么一来,会不会导致其他省份的物价飞涨,其他省份百姓越来越穷,这一点压根不在张远雄这份计划的考虑之中。
维持住广东的经济大局和他们这些大资本家的利益才是这道奏本的核心目的。
伍士皐捏着奏本,整个人重新卧进沙发中。
沉吟许久后才疲惫的道出一声。
“此事牵扯重大,本官需要考虑。”
“时不我待。”张远雄催促了一句:“藩台,眼下的局面危如累卵,可能两到三个月就会爆发,彼时,覆巢之下无完卵。”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真要是广东经济崩盘,伍士皐相信,陈云甫的屠刀会毫不犹豫的砍下来。
到那个时候,大家抱团一起死。
“拖不得。”
张远雄再进一步的劝道:“蒲向东说了,只要您愿意写这道疏,他本人替您进京面呈大王,蒲向东说他和大王私交深厚,做说客,有七分把握。”
这个阿拉伯人真是太狂妄了。
私交甚厚?
蒲向东啊蒲向东,你何德何能敢说和大王私交甚厚。
伍士皐心里带着三分不信,可思前顾后,也只能选择一次死马当做活马医。
万一成了呢。
如此,伍士皐也不再继续开会,草草宣布结束后,就召见蒲向东。
两人之间的密聊内容无人知晓,广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还都一头雾水呢,另一边的蒲向东便在翌日一早,匆匆踏上了北上南京的路程。
九州七年十二月初一,蒲向东在时隔七年后再一次来到南京。
来到这个阔别日久,早已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世界第一大城市。
在同办公司递过拜帖后,蒲向东在国宾楼暂时住了下来,等待陈云甫的召见。
而后者,此刻刚从军政院开完关于铁轨工程的会议。
“大王,蒲向东来南京了,说要见您。”
杨溥向陈云甫汇报了此事:“现在人在国宾楼,您要见他吗?”
后者很是诧异的抬头:“他来南京做什么?”
“没说。”
“孤接下来还有哪些事?”
“半个时辰后,总参那还有一场军事会议,关于对安南、暹罗等西南诸国是否发动战争。”
陈云甫于是沉吟一阵:“这样吧,你让蒲向东两个时辰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