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穆世群应了一声,而后担忧道:“这样一来,会不会惊动当地的官员,臣怕,太子殿下有危险。”
“是啊,这小子,从小做事就毛毛躁躁的。”陈云甫叹出口气:“这样,你给、你给广东锦衣卫说一声,让他们提醒下陈嘉鼎,让他帮孤先打个掩护。”
穆世群连忙答应下来,转身欲走的时候又折身问道:“大王,要不要再多加些人手去东莞。”
“不用。”
陈云甫挥手:“人够多了,保护那个小崽子的安全是足够的,再多,再多的话就起不到磨炼的作用了,孤这毕生最后一局棋,还得靠他呢。”
穆世群不再多言悄悄离开。
他不会问陈云甫到底想做什么,更不会问,即使他是全国锦衣卫的指挥使,是大明谍报系统的核心。
因为穆世群早已将陈云甫视作神明一般。
陈云甫的棋局,不是凡人可以去度量揣测的。
一个十五年就能窃取神器的男人,既然说这局棋是用毕生去下,那又该是如何的高深莫测。
伫立窗边,陈云甫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只是嘴里在呢喃着一些话。
“士奇快到广州了吧。”
“印度彻底扫平了没有?”
“南印度公司也没个准信。”
“军政院过几年,也该到了解散的时候。”
“得抽个时间去辽东看看。”
夜下的禹王宫万籁俱寂,偶尔间会走过一队队执禁的锦衣卫也是蹑足轻踪,月光照在陈云甫的脸上,这个已经年过四十的男人,满脸的严肃和疲惫。
除了这些,还有眉角间那不为人知的孤独。
要做的事太多,而遗憾的是,没有人可以帮助陈云甫,便是连分享,都无人可以说。
东莞县驿站。
一名驿卒接到了一封来自县衙的信,是送往南京的,驿卒不敢怠慢,匆匆上马奔赴离开,奔驰离开不到十里,就在沿途被突然出现的几名蒙面骑手给拦了下来。
“大胆,阻拦朝廷公文乃是死罪!”
驿卒拔出腰刀大声呼喝来替自己壮胆,可手下功夫却不如自己的怒喝来,只一个照面就被打落马下控制起来。
其中一个蒙面男子似乎是领头,将信件抢过后拆看,确认内容后便直接将这封陈景和所书之信付之一炬,而后蹲下身冲这驿卒说道。
“兄弟,委屈你了,和我们走吧。”
驿卒以为这伙蒙面人要加害自己的性命,惊恐的不住挣扎,却被几人绑好后塞进了一架马车中。
“去、去哪?”
“印度。”
领头的蒙面人揭开面罩,那是一张年轻的脸,不似杀手之流般的阴翳,反而很阳光。
“去印度享些年福,时候到了,你自然会被允许再回来,除非你自己玩的乐不思蜀。”
说着话,男子给驿卒一道文牒:“这是你的新身份,以后,你就是南印度公司下黑水保安队的一员了。”
稀里糊涂的驿卒被马车拉走,而这几名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如出现一般同样散去的无影无踪。
官道之上,只剩下一匹属于东莞县驿站的驿马在孤零零的四下走动,俯首吃着官道两边丛生的杂草。
没人看到这里发生的事,只是东莞县少了一名驿卒,而远在印度的南印度公司,多了一名员工。
至于此刻在东莞的陈景和,自打那日夜见陈嘉鼎受了惊吓后,一连多日都不曾上值,甚至一度请了大夫,开了安神静养的方子。
就当陈景和病体初愈,打算回公事房上值的时候,听闻了一件大事。
“什么,杨士杨行走要到咱们东莞来?”
陈景和差点秃噜嘴,而就坐在他面前的李延宗则显得很激动。
“听说杨行走这次是要去印度,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大王敕封为藏州王,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会来咱们东莞视察,县尊,咱们可得好好表现啊。”
陈景和没有回话,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杨士奇这个时候来东莞,根本不是视察,绝对是自己的父王派来,见自己的!
清晨的日光下,一支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在数百名昂首挺胸大明精锐士卒的护卫下出现在官道之上。
能有这种护卫规格的官员,自然是从南京而来的杨士奇。
似杨士奇这般身份,陪同前来的官员自然也不少。
除了广东布政使伍士皐,广州知府方俭等地方主政官员外,陈嘉鼎、李书闳这些世家门阀的家主也都在。
毕竟他们除了是商人外,还都在工商联有各自职位,也算是有官面上的身份,陪同,是够格的。
作为东莞县令,陈景和一早就带着全县的官员出城候着了,站在迎候队伍的最前排,陈景和还有些恍惚失笑。
以往自己和杨士奇见面的时候,都是后者提前等自己,现在倒好,轮到自己纡尊降贵等杨士奇了。
而且还是提前整整一个时辰出城候驾!
看着李延宗组织着锣鼓喧天、舞狮奏乐,再看看葛和忙着洒水净街、严查治安,陈景和心底叹了口气。
这俩人配合的倒是真默契。
等杨士奇一到能看到的,自然是一片花团锦簇、歌舞升平的东莞县。
只不过这花,是芙蓉花!
正胡思乱想着,身旁的李延宗捅咕了一下。
“县尊,来了。”
陈景和陡然惊醒抬头,果然看到在视线的尽头,一标人马影绰绰中逐渐清晰,继而数杆排面十足的旗帜当头打出。
杨士奇到了。
三十八岁的杨士奇正是盛年,一个男人最黄金的岁数,又恰好掌握着决策一个庞大国家的权力,所以,当看到此刻威风八面的杨士奇时,便是陈景和也不免有些恍惚,很难将眼前之人和自己印象中的一直和蔼可亲的杨叔父联想到一起。
若不是身后的李延宗提醒,陈景和甚至忘了行礼。
而杨士奇也在一片参见声中走下了马车。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向着自己弯腰行礼的陈景和,杨士奇是避也不能避,搀也不能搀,只能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倨傲且高贵。
“诸位同僚都免了吧。”
陪同而来的陈嘉鼎知道杨士奇的心中窘迫,便适时的开口,冲着方俭。
“方府尊,杨行走第一次来咱们东莞,你可得帮着引荐一番。”
方俭很自觉的接过这任务,他殷勤的凑上前去,一一为杨士奇介绍着东莞的官员,而第一个介绍的,毫无疑问是身为县令的陈景和。
“杨行走,这位就是咱们东莞县新来的县令,也是全广东最年轻的县令,姓陈名璟。”
杨士奇嗯出一声,可看着陈景和再次向自己行礼时,还是不自然眼角抽搐两下。
随着方俭的一一介绍,这官面上的流程算是走了一番,跟在杨士奇身后的一众官员一一走过,缀在后面的陈嘉鼎小声同陈景和聊了两句。
“嘉鼎兄,杨叔父他,是因为我来的?”
“嗯。”陈嘉鼎小声回应道:“士奇公说了,您的事大王已经知道了,稍后有时间,士奇公会亲自向您禀报,稍安勿躁。”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走着的方俭恰好回头,看到二人交谈就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