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可以放弃相州,可以视相州子民如无物,但彭忠俊却做不到,他这半辈子都生活在相州,他的基业,他的亲人,都在相州,如果这样任由云昭一路打过去,自己将一无所有.
他领着一万精锐从大杨山撤了下来,一路奔向相州城,希望能在云昭攻击相州城的时候,抵达城下,与相州城一内一外,形成犄角之势,守住相州城,也许云昭在久攻相州城不下的时候,会再一次改变战略,转战小孤山大杨山.
王强所部正在围攻富康县城,富康县城的坚挺让彭忠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赶回相州城,至于富康,他们守得越久,就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原以为,富康会在征北军一击之下便溃不成军,现在看起来,自己却是错了,以现在的速度,自己完全可以回到相州城中.
富康终究是守不住的,回到相州城,自己一定要重重赏赐富康的守将.哪怕是他战死了,自己也要重重地赏赐他的家伙.
彭忠俊带着他的一万守军在翠屏山下扎下营盘,一路狂奔,士兵们已以精疲力竭,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然后带着严整的军容进入相州城,为城内的守军好好地鼓一鼓气,打一打劲,征北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瞧,咱们不是在小孤山,大扬山就守住了阵地么,咱们不是在富康也守了这么久么?只要能三军用命,便能拒敌于城外,相州城可不是富康,富康能守三五天,相州城就能守三五个月,三五个月之后,这天下局势如何变幻,还说不定呢?
扎营,放出斥候,派出信使往相州地报信,当然,彭忠俊也不会忘了向富康派出信使,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派出援军来援救他们,让他们再挺几天,当然,这援军是没有的.
翠屏山上,马友的三千水师陆战队已经恭候良久了,为了干掉彭忠俊的这支援军,王强很委屈地在富康磨洋工,以王强的想法,拿下富康之后,拦住彭忠俊,与他硬打一场,照样将其拿下,但云昭却想用更小的代价全歼这支部队,磨刀不误砍柴工,彭忠俊误以为征北军的主力尚在富康激战,心神放松,对于马友这一支虎狼之军的袭击,必然不堪一战,一击破敌,轻而易举,何乐而不为?
马友当然很兴奋,伪装过后的水师陆战队潜藏在翠屏山中,岂是彭忠俊派出来的那些敷衍其事的斥候能发觉得了的.即使被发现了,也会被轻易地拿下,反正袭击就在今晚,不怕对手会警觉.
“今晚的月亮好圆!”叶开仰望着天空,看着那一轮大大的月亮大发感慨.
“我讨厌圆月亮!”一边的马友冷冷地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他妈的一颗又大又圆的月亮简直就是我马友的天敌!除了麻烦,还是麻烦.”
“这倒不错.”叶开连连点头.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对山脚之下彭忠俊的大营一览无余,万把人的队伍,站在一起或许并不那么显眼,但扎下营盘,一个个地帐蓬摆开来,再加上一些必要的防御措施,便占地极大.”头儿,从那儿动手?”
“逢中直进!”马友长臂前指,大有虽千万人吾亦往也的气概.
“逢中直进?”叶开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叶开,看到了没有,在他们大营的左侧,是他们的骑兵部队,大概有千来名骑兵,在后方,是他们的辎重大营,嗯,里面也有不少的驼马,驴子,健牛对吧?”马友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吮吸着.
“是,先前斥候已经将这些都摸清了.”
“派两个小分队,带些猛火油潜过去,让那些马啊牛啊,驴啊什么的欢腾一点儿,让他们给我横穿整座大营!”
“是.”
“然后这两个小队便给我四处放火,制造混乱,越乱越好,咱们就是一趁火打劫的主儿!”马友嘿嘿笑着:”不过这月亮太讨厌了,行动的时候,小心一点!”
中宵时分,水师陆战队的行动开始展开,两只百余人的小队率先离开翠屏山,稍待片刻之后,马友率领着主力,亦从藏身之地出发.
望楼所不能看到的死角之处,木制的栅栏很快就被掏出了两个大洞,十几名队员犹如幽灵一般钻了进去,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亮着灯的望楼,借着上面气死风灯映照的影子,望楼之上是有床弩的.
毒蛇一般沿着柱子攀爬上去,望楼内里有大约四个士兵,此刻正抱着刀枪,靠要板壁之上沉睡,两名队员互视一眼,从裤腿之上摸出一根吹管,含在嘴里,从地板之间的缝隙伸了进去,卟卟几声轻响,沉睡的敌人只会感到被蚊子叮了一口,但是这却是致命的一吻,他们将再也不会醒过来,吹针上的剧毒将以最快的速度和着他们的血液流经他们的心脏,然后将他们带往黄泉地狱.
二人稍待片刻,听到头顶之上传来了脚无力地蹬动的声音,然后便再无声息,两人相视一笑,猿猴一般灵巧地翻上头顶的望楼之中.看着已经倒毙在地板上的哨兵,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支信香,点燃,拢在手中,在空中画了几个圈子,然后缩了回来,两人合力,将内里的床弩慢慢地挪动了方向,由对外变成了对内.
正面有三个望楼,在盏茶功夫之内,便已经全部易主.
三更时分,随着彭忠俊大营之中的梆子的敲响,大营左侧和大营后方突然腾地一声冒起熊熊的火光,犹如天火降临,这火一经烧起,便迅速漫延,随即听到的便是隆隆的马蹄之声,上千匹战马从大营左侧狂奔而出,犹如一片怒潮,一路冲撞,踩翻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物事,它们中的许多,全身的毛发都在燃烧,狂奔着,惨嘶着,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彭忠俊站在中军大帐的空地前,看着大营左侧的混乱,脸色一片雪白.
“知州大人,后面,后面也乱起来了!”
彭忠俊无力地扭头看向后方,那边,亦是火光熊熊,后勤营中无数的健牛,驼马,驴子,骡子发蹄狂奔,他们所奔来的方向,亦是中军大营.
这不是无意之间的走水,这是蓄谋的袭击.
“准备作战!”彭忠俊嘶声大吼起来.
随着他吼声而起的不是他的相州镇军,而是中军正门处的震天般的呐喊,大门轰然倒塌,一个个如魔似鬼,身披树叶树藤,脸上画得稀乱的魔鬼直冲进来,雪亮的刀光闪起,每一次闪动都会带走一缕冤魂,哧哧的短弩之声不绝于耳.
相州镇军来不及建立起有效的防线,便已经让水师陆战队的队员们杀得四散而逃,只有在彭忠俊的中军大帐之处,收拢起了一支约两千余人的部队.
战马,健牛,驴子,骡子所过之处,引燃一个又一个的帐蓬,撞散了一支支想集结起来的相州部队,两支百余人的水师陆战队穿梭在燃烧的营盘之间,幽灵一般击杀着敌人,制造着更大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