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想必能在地上蹒跚学步了吧?按照蒙人的习惯,还没有学会走路就要学骑马,想必妻子乌云***现在一定替儿子找着了一匹小马驹了。想到妻子,他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是蒙人,但乌云***因为有一个深谙越人文化的父亲,受大越文化影响较深,并没有蒙人女子那种粗放的性格,反倒是细腻可人,在家中,为了照拂自己,她除了盛大的节日和回娘家之外,都是穿着越人服装,有时候自己还真想不起她是一个蒙人。想当初义父让自己娶她之时,自己还抱着为了义父的事业,便是一头母猪自己都必须娶回家的念头呢!当真感谢义父的成全,让自己有了这样一段美满姻缘。
跟着义父反了大越,韩江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大越从来没有给予他什么,他与韩河,韩湖,韩海四人,都是韩仲捡回来的孤儿,跟着韩仲一齐长大,他们的一切,可以说都是韩仲给予的,韩仲就是他们的天,韩仲要做什么,他们会义不容辞地跟着他去赴汤蹈火。
带着对亲人的无限思念,韩江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的小虎子骑在一匹小马驹之上,正在青青的草原上奔驰,他的女人乌云***牵着一匹骏马,正在远处微笑着看着他们父子两人你追我赶。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急骤的敲门声,韩江霍地睁开眼,一挺身坐了起来,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强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屋里照得透亮,今天却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韩江不由失笑,自己还真是累坏了,这一觉竟然睡得这样长,睡得这样死。
“进来!”他翻身下床,汲拉着鞋子,从一边架子上扯过毛巾,胡乱地在脸上擦着,让自己显得精神一点,镜子里的自己仍然是胡子拉碴,昨天太累了,也没有将胡子刮上一刮,今儿个可得好好地收拾收拾,将是兵的胆,领兵的精神焕发,士兵们看在眼里,可是记在心里,眼下这时节,自己更得强打起精神来。
门被推开,那是他手下的一名副将,是一个蒙人,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这批步卒之中,蒙人军官占了大约三成,这也是当初兀达委托韩仲练兵之时提出的要求。
“韩将军,不好了!”普旺脸色惨白,两手不停地在颤抖。
“慌什么!”韩江不满地怒喝道:“你这个样子,让下边的士兵看到了会有什么反应?有什么可慌的,不外乎就是前头又打了败仗,了不起么?”
普旺连连摇头,“将军,不是打了败仗,而是骑兵突围了!”
韩江一楞,“那你慌什么?巴鲁图王爷养精蓄锐,一举破围而出,这是好事啊!咱们可以回家了,哈哈哈!那你慌什么?还不赶紧传令下去,全军准备突围!”
韩江大笑声中,反手一把抓起桌上的佩刀。
“将军,骑兵走了,可是我们走不了了!”普旺大叫起来,“不知道为了什么,骑兵轻易地突围而去,但我们,我们却被包围起来了,安庆边军放走了骑兵,却围住了我们!”
“你说什么?”韩江脸上的笑容丝丝敛去。
“将军,我们的哨探正从各个方向逃回业,安庆边军包围了我们,现在站在薄阳县城头,都已经能看到安庆边军的先锋旗帜了。”普旺道。
“骑兵呢,我们的骑兵呢,巴鲁图王爷呢,乌力其呢?铁尼格呢?”韩江睁圆了眼睛,大声吼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被韩江摇晃着的普旺哭喊道。
当啷一声,韩江手中的佩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站在薄阳城头,看着四面惭惭汇集过来的安庆边军,看着一面面飘扬的旗帜,韩江眼前阵阵发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巴鲁图要将他调回来,还特意让他回到薄阳城修整,原来,他们将自己卖给了云昭,自己是他们的买路钱么?
只是他想不明白,相比于巴鲁图,乌力其,自己只不过是一条小泥鳅,而他们两人才是大鳄,有什么道理他们放弃两条大鳄而专门来对付自己这个小不点呢?为什么?他捧住脑袋,只觉得阵阵钻心疼痛。
薄阳城上,士兵们虽然全副武装,布满城头,但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神色却暴露出了他们的内心真实想法。
“韩将军,城里武库里还存着十多万支羽箭,以及一些刀枪器械,我已经吩咐士兵们都搬上城来。”普旺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只是,士兵们的士气实在是低少到了极点,骑兵部队抛弃我们逃跑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十多万支羽箭?”韩江似哭似笑,“巴鲁图,你他妈的这个狗杂种,你卖了我们,还想着我们在这里与云昭拼你死活,居然还替我留下这么多羽箭,可是,薄阳城凭着羽箭能守住么?”他突然**地张开双臂,仰头向天,大声嗥叫起来。
“将军,将军!”普旺一把抱住韩江,“将军,士兵都看着你呢,你不能慌啊,你告诉我的,此时,要冷静啊!”
韩江一把甩脱了普旺的手,“冷静个屁啊!普旺,你瞧瞧,就凭薄阳城这单薄的城头,如果巴鲁图这王八蛋跟我实话实说,给我一些时间,我还能将这城经营起来,建立起完善的防御体系,现在,我们能做什么?普旺,你瞧瞧,那是什么?”韩江指着远处,正在缓缓向这边移动的部队。
“将军,那是霹雳炮!”普旺低声道。
“是啊,只要有数台霹雳炮,对准一个地方连接轰上一段时间,轰隆一声,城墙就塌了,安庆边军就会蜂涌而入,普旺,你觉得现在的我们短兵对接是他们的对手吗?”韩江问道。
普旺低下头,“不是!”
“不是,对,我们不是对手,那怕是人数相当的军队,可现在,他们还有数倍于我们的军队。”韩江无力地靠在城墙之上,“为什么?”
“将军,什么为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除了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还能有什么办法?”普旺叹道。
“普旺,你怕死吗?”韩江突然笑了笑。
“我,我不怕!”普旺迟疑地一会儿,道。“我只是有些想念家人,他们还在大漠之上没有过来。”
拍拍普旺的肩,“普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告诉你,我也怕,我也想念家人,我有一个漂亮贤惠的妻子,有一个正在呀呀学语的儿子,我很想念他们。”随手指了指城头上的士兵,“他们虽然还站得笔直,但他们也在怕,此时此地,只怕他们心中想的也是他们的家人。”
韩江突地拔刀,重重一刀砍在城墙之上,满心怨毒地道:“我们是军人,我们可以战死在沙场之上,但要死得有意义,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会这样死去,会是被我们相信的战友出卖而这样窝囊地死去,甚至连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为什么?”他嘶声吼道。
城下,一队骑兵急速奔来,距城墙里许之远时,停了下来,一行人对着城头指指点点,那匹黑色的大马是如此的招摇,虽然没有升起旗帜,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云昭。
“云昭竟然亲自来了!”普旺绝望地道,云昭无论是在越人这面,还是在蒙人那边,都是一个传奇。他几乎就是不败的象征。
“我累了,我要去睡一觉!”韩江身体摇摇晃晃,突然转身向着城下走去。
“将军!”普旺愕然地看着韩江,将军可是睡了一整夜,才刚刚起来不久啊!但看着韩江的背影,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放心吧,一时之间,对方不会攻城的!”韩江背着身,扬起手,对着普旺摇了摇。
李富贵和王强一左一右,簇拥着云昭,远眺着薄阳城,两部超过四万余精兵强将,面对着一个城墙低矮单薄,士气全无的部队,两人都觉得没什么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