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如此说,我也有些意动,刚才的遭遇也看出了这鬼市儿有些能耐,恶业功果这玩意是记载在阎王爷生死簿上的,他们的货物就是恶果,人吃了,可从生死簿上消除恶业。像这样的恶业一般人是无法消除的,除非得到高僧每天给你诵经,才能给你消除恶业。
越想越心烦,如果是以前,我刚才就跟那小贩翻脸了,打不过我还逃不了么?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是个废人,未来还注定走霉运。
事到如今只能破釜沉舟,我抱着不成功变成人的打算带着顾正再次回到街道,看了几眼后选择那间空荡荡饭馆,冲进去就对着算账的掌柜说:“你好,交易。”
掌柜左手敲算盘,右手握着毛笔在账本上书写,眼皮子都不抬,只是点头让我继续说。
我沉吸口气,告诉他:“帮我找个人,黑袍门门主。”
掌柜这才抬头看我,张嘴却发出如二八少女的黄鹂嗓音:“长相,说了长相就能找见。”
饭馆掌柜让我脑中想着姥爷的模样,两三分钟后他却皱眉道:“你找这个人?我做不到,你们坐下稍等,我去找找其他掌柜。”
他一说这话我就心肝颤了,就算他找一个能帮我的掌柜,最后我也要答应两个条件,终止交易也要吃两个人的恶果,可没过三分钟我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饭馆掌柜回来说:“我拜托了绸缎庄的掌柜,但他也没办法,去给你找纸扎铺的掌柜去了。”
三分钟后,一个中年胖子进来,脸色阴郁的对饭馆掌柜拱拱手,后对我说:“纸扎铺李掌柜没办法,他去月红楼求助。”
又是三分钟,一个消瘦的老人进来,依次拱手行礼后面向我,颇为好奇的说:“是个小家伙?那老鸨子无能,去托马厩的老板办事,你等等吧,”他啧啧两声,感叹道:“小家伙,如果你托我们找的不是活人,恐怕这一副身板就得留下喽。”
三分钟复三分钟,三分钟何其多,一个多小时后,清冷的饭馆鬼满为患,我估计整条街的掌柜都快来了,没一个能帮上忙的,而此时就算有个一个能做到我也答应不起这么多条件!终止交易,吃不起恶果!
哎,这是自作孽呀,好好的玩什么高尚!
千夫所指的感觉真不好受,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初中时期的家长会上。每个家长都与自己的孩子坐在座位目光炯炯盯着讲台边上的我,我还得低头,含胸。装成一副我做错了的样子,其实我真不觉得自己哪错了,不就是考了个倒数第一,至于拉出去示众嘛?
如今也是一样,我做错什么了?可大厅里聚集了整条街近乎一半店铺的掌柜,还有不少不活人来看热闹,都用那种没安好心的眼神盯着我。
顾正有些拘谨,走也不是,留下又无法承受众人的目光。
“小子,你居然敢拿死人糊弄我们,这下子有你好受的了。”
每过三分钟就会听到这句话,无非是这家店铺的老板找到自认为很有能力的下一家,三分钟后下一家的掌柜来说找不到,前面那位就觉得我在糊弄人。
刚才说话的这位是个当铺大掌柜。他找不到姥爷,询问了一番找人的由头后也没去求下一位掌柜,径直来饭馆问我准备在他的铺子里当点什么东西,即便再找下去,真寻到一位能找见姥爷的掌柜,这么多鬼开出的条件也不是我能完成的。
戏弄掌柜就是坏了鬼市的规矩,他们会将我血肉挫骨扬灰,还不如依次光顾他们的生意,起码出鬼市之前不用死。
转着圈看了一眼。近七八十名掌柜等着我的回答,我要是每个都光顾一遍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便死马当活马医,说道:“不行,你们必须得给我找人,从来只有客人终止交易,哪有你们先违约还要我赔偿的道理?若是开了这个先河,以后每来个客人你们都依次拜托最后一拥而上,大家还不得被你们坑死?我说的对不对?”
最后一句当然是朝那些活人问的,我想让大家同仇敌忾,激发他们的危机感与我一起对付这些恶鬼,可能来鬼市的哪个不是人精?我看向谁,那人便说自己无所谓。鬼市儿上的鬼大爷不会刁难他。
一圈下来,活人将掌柜们的马屁拍舒坦。那当铺的大掌柜嘲讽我:“听到了?他们都不信我们会无理取闹,这就是鬼市儿的信誉,鬼市儿不会破坏规矩,更不会让你来挑战规矩。”他逼近我,居高临下道:“说吧,你准备当些什么?不如我自己取?”
“你没给我找见人,凭什么要我赔偿?”
“你要找的人根本不存在。”
“肯定存在!”别的我不确定,可姥爷和我一样是半妖,当初我不明事情真相,就去西藏找佛池想着救活姥爷,不但没成反而还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我妈知道后,大为光火,说我们不生不灭,死了以后尸体化作血水,血水会变成一个小婴儿,慢慢的自己长大,长成以后自然还是个半妖,可以前的记忆就会全部消失,甚至连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是说就算找到佛池,也没用,因为尸体早就没了。
我说:“就算你说不存在也得拿出证据吧?”
大掌柜冷笑:“鬼市儿的信誉就是证据,我们不会信口雌黄,难不成这么多掌柜还与你个小娃娃胡闹?我们找不到那人,就说明他们不在阳间,也许是你失散的亲人。既然失散你也就不知道他的死活,所以我们才没有怪罪你没弄清楚就贸然相托之罪,你居然不识好歹,还要强辩不成?”
他这么一手,反而给我提了个醒,“我这是在说事实!再说了,就算是死人也是人,你们总该给我找着尸体吧?”
掌柜们冷笑,那大掌柜歪头看我一阵,不善的意味搞得我心里毛骨悚然,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点头赞许了我的说法:“有理,是我们理解错了。好,既然活人死人都是人,那你是死是活也就没有区别喽?”猛然间,大掌柜伸出鸡爪一般锋锐的手掐住我的脖子,下一秒已经挪到了墙根,他将我顶在墙上,骨爪一点点加力,露出残忍的微笑:“我将你变成死人,看看你的嘴巴还能不能如此机巧。”
顾正骤然失措,他想冲过来阻拦却被一个掌柜按住肩膀,不见用劲却见顾正满头大汗,而其余的掌柜阵阵诡笑,伸舌头舔舐双唇显得无比嗜血,至于那些活人,都冷眼旁观没有言语,甚至有几个变态的,居然带着欣赏的目光看我的脸色从苍白变得酱紫。
大掌柜掐着我的脖子一点点抬高,我挥臂踢腿的挣扎却全然无功,他就如扎根万年的参天大树一般愕然不动,眼见我的气息渐渐消弱,大掌柜继续嘲笑:“好肉腐肉都是肉,我让你血肉腐烂也无不妥,四肢就是四肢,是否长在你身上并无所谓对吧?小子,这么多年来敢与我们耍嘴皮子的你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