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尧一鸣又坐到桌前,正想拿出细细研读,疯师叔突然醒了,咳嗽几声,挺直腰身坐起来。
尧一鸣瞧见,立即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疯师叔并不答话,盯着尧一鸣一动不动,面色平静如水,眼神里透出几分迟疑、几分深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与以前的神情完全不同。
两人对视着。
屋里静悄悄。
尧一鸣顿觉浑身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内大叫:疯师叔恢复了正常!
“郭师叔?”尧一鸣试探着问。
郭师叔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开口道:“我疯了多少年?”
他果然康复了!
尧一鸣深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绪,“都说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郭师叔垂下目光,脸上露出深深的伤感,皱着眉,嘴里喃喃:“想不到一晃过去了二十多年。”
“这些年来都是黄师母在照顾你。”尧一鸣道,“前些天她父亲去世,她回家乡奔丧去了,这才让我来照看你。”
“小师妹黄倩。”郭师叔笑了笑,眼里露出浓浓的温情,“就知道她对我最真心。当年没有哪个女子像她那样爱慕着我,愿意付出一切,却不图回报。可惜我当时并不当回事,只喜欢沧波门的苗师姐。”
郭师叔边说边走下床,坐到桌前,“这年来发生的事我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天天在山野间乱跑,小师妹一直在陪着我。”
“我亏欠她太多。”
“你叫什么?”郭师叔突然问。
“我叫孙祥。”
郭师叔的目光停留在尧一鸣的胸口,一动不动。
尧一鸣心头一紧,暗叫糟糕。
见孙祥的脸上透着紧张,郭师叔笑着道:“下午发生的事我记得一清二楚。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我能康复完全是你的功劳,你是我的恩人,我知恩图报!”
难怪他当年能迷倒众多女子,原来他的人品修养也属上乘,不是见利忘义的伪君子。尧一鸣心内不禁赞叹。
“你肯定有过奇遇,或许你也是有大机缘的人。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傻子?”
尧一鸣点点头。
这是一桩悬案,心里确实充满了好奇。
“我年轻时痴迷于武学,一心想成为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现在我的体内却没有一丝真气,完全是个普通人。我以后也将做个普通人,以前的一切我都放下了。什么江湖恩仇、天下第一,这些都是镜花水月,还是过普通日子有乐趣。”郭师叔兀自笑了笑。
想不到经历了这么多事,郭师叔竟然大彻大悟,连仇恨都放下了,这份心境委实让人佩服。我也只想与金荷过太平日子、平凡生活,可惜不能如愿。
或许永远都不能如愿!
“二十年前,我只身来到昆仑关外,一心想寻到高人,与他们切磋武艺。有一天在蚩仙城里遇到个灵族的长老,与他战得难分难解,畅快淋漓,真是棋逢对手。又一起交流武道心得,收益极大,很快成了忘年交。”
“后来,他邀请我去见灵族的一些前辈,大家把酒畅谈,非常快活。”郭师叔说着,神色忽地一暗,“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在酒中下了迷药。我醒来时,已在一个山洞里,面前有座四方形的祭台。”
山洞、祭台。尧一鸣心里嘀咕,隐隐猜到了什么。
“那座祭台,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中央竖着一根红色石柱,大约五尺高,柱子的顶端立着一颗亮晶晶的水晶球。”
“灵族的摄魂珠!”尧一鸣脱口而出。
郭师叔一愣,脸上充满疑问,“那是摄魂珠?”
“我以前做过镖师,经常押镖去灵族的蚩仙城,他经常讲些关外的见闻。灵族最重要的宝贝就是摄魂珠,一直传闻它像个水晶球。”
“我当年一心向武,对那些茶楼酒肆里的传闻故事从未在意过。但对摄魂珠有过耳闻,听你这么讲,那个水晶球必是摄魂珠无疑。”
“我身上的几大要
穴都被封住了,使不出劲力,只能任他们摆布。他们把我绑在石柱上,又拿出一颗石子挂在我脖子上。”
“石子?”尧一鸣莫名其妙。
郭师叔苦笑一声,“那颗石子约拇指头大,用绳子系着,或许是某种稀有的天材地宝。我当时万念俱灰,虽然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但知道自己肯定逃不了,必死无疑。”
“然后他们就合力催动阵法。我只觉眼前一片火红,洞中的景象全都消失了,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边际,只有一片红蒙蒙。”
“我正在疑惑,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山岳般的红发神灵,不知高多少丈,无比威严。与他相比,我就像一只蚂蚁。”
“红发神灵。”尧一鸣嘴里喃喃。这与自己当初在摄魂珠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搞不明白这是幻觉还是怎么回事。这个红发神灵冲我阴邪地笑了笑,突然挂在我胸前的那颗石子越来越亮,射出强烈的光芒,我头痛欲裂,那种疼痛无法形容,浑身都要裂开——”
郭师叔深深皱起眉,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尧一鸣深深叹口气,“估计是灵族拿你做了某种祭祀。”
郭师叔点点头,“我做梦都想不到会遇上这种诡异的事。”
“我也闻所未闻。后来你在蚩仙城的郊外被人发现,已经成了疯癫。”
郭师叔面色深沉,又平静似水。过了片刻,开口道:“过去的一切都算了,我也不想去寻仇。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人,不会再对任何人讲。”
“我不会说出去。”尧一鸣道。
“都说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这是我的劫数。”郭师叔看向他,恭恭敬敬施个大礼,“你是我的恩人!”
尧一鸣赶紧还礼,“师叔不必客套,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了,灵族在去年派了很多人来六大仙门学艺,不知有什么企图。我们玄清门现在有上百个灵族的人。”
郭师叔深深一惊,知道此事定有蹊跷。
“算了,我不想为这些事操心。我现在恢复了正常,就说以前的事几乎不记得了。这里是玄清门,灵族肯定不敢对我下手。”
“他们肯定不敢如此大胆。”尧一鸣道。
“我康复的事等到明天早上再对外宣布。对了,现在的掌教是谁?”
“是赵清河师尊。”
郭师叔悠悠笑起来,“果然是他。赵师兄也是位武道奇才,而且为人踏实谨慎,由他来做掌教确实无人不服。”
郭师叔又问了许多宗门的事,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才入睡。
第二天清早,三人都起了床,沈姨见郭师叔突然间恢复了正常,激动地老泪纵横,连连道:“老天终于开眼了,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