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来辽东,是带着常家的善意来的。
“怀奕,久等了!”
尘岳的朗笑声传进了他的耳朵,称呼很是亲切。
常怀奕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王爷!”
“好了,虚礼就免了。”尘岳随意的挥了挥手,自顾自的坐在了椅子上:“找本王何事?”
“王爷,听闻辽东前线已经开战了?”常怀奕轻声问道。
“现在局势还行,打了个小胜仗。”尘岳抬头问道:“怎么,东庭也同时对平瀚道动手了?”
常怀奕点了点头:“燕军将领乌兰巴尔斯,率近十万大军屯住在瀚州边境,我们也打了几场小战,互相都有些折损。”
“东庭真的是下了血本啊。”尘岳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这么一算,东庭此次足足出动了二十几万大军犯边。
“不过燕军似乎并没有出兵攻城的打算,只是沿着边境扼守险要之地,偶尔出兵袭扰一下。”常怀奕的脸色颇为轻松。
“噢?这样的吗?”尘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安国公怎么看?”
常怀奕沉声道:“我爷爷判断燕军此次犯边,主攻方向就是辽东和北凉,乌兰巴尔斯的所部兵马,只是想牵扯住我平瀚道边军。
我爷爷特地交代,燕军此举是为了不让北凉有援兵。我常家男儿,有恩必报,我爷爷已经在蓟州集结了五万兵马,只要王爷需要,大军随时可以入辽,助王爷一臂之力!”
常怀奕的脸色很是郑重,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尘岳略微诧异了一下,他知道此前北金攻瀚,常家折损了不少精锐,现在常家却愿意对北凉施加援手。
册封凉王之前,常家是暗中推波助澜了一把的,才让尘岳顺利的将辽东收入囊中。
在尘岳心里,常家已经还了他当初的出兵之情。
没想到如今面对大战,常家再一次站了出来。
“呵呵,常老大人和常家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尘岳笑了笑:“目前应对燕军,我们还是游刃有余的,暂时不需要常家的援军。
乌兰巴尔斯既然陈兵边境,那常家就不能动。有一个稳固的平瀚道,对于辽东来说很重要。”
常怀奕略有些关切的说道:“我们同为边军将士,王爷无需客气。现如今中原动荡,宇文家执掌兵部。
他们定然不会向北境派遣一兵一卒的,凉军独自对抗四五十万大军,压力太大了点。”
“哈哈哈!”尘岳大笑着说道:“兵贵精,不贵多,我凉军不惧!只请安国公镇守平瀚道,替辽东守住东边的门户。”
常怀奕抱拳沉喝道:“王爷放心,有我常家在,燕军一兵一卒也不会入境!”
九昌道,大周南境。
九昌道坐落在怀江道的正北方,因为距离怀江道和泰安道很近,所以这也是自大周爆发瘟疫以来受灾较为严重的地区。
怀江道爆发小泽县之乱后,九昌道全境也蠢蠢欲动,冒出了不少流民,聚集成群,袭击官府,打砸抢烧,劫掠府库,也欲效仿陈天胜的所作所为。
没办法,为了活命,这些平日里老实本分的农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好在九昌道上的经略使和都护使吸取了怀江道的教训,大举派兵平息叛乱,坚决将暴乱扼杀在萌芽之时,这才没有让九昌道全境燃起战火。
后来九昌道内的义军见事不能为,纷纷流窜到了怀江道境内,投靠陈天胜,导致陈天胜麾下黄衫军的实力越发壮大。
怀江道与九昌道交界之地有一座名为临丰山的小山峰,山势不算陡峭,自西北向东南延伸数十里,横亘在两道之间。
时值寒冬,临丰山上的树木早就掉的光秃秃的了。
现在的临丰山上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军营,大周的官军旗帜密密麻麻,人声鼎沸。
这里正是当朝兵部尚书宇文成化的驻军之地。
从宇文成化和陈天胜在两道交界处展开对峙以来,大大小小已经打了十几仗,双方互有胜负,局势上乍一看很稳定。
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战事拖得越久,对于官军来说就越不利。
因为陈天胜麾下的义军是可以急剧扩张的,一场仗死了一千人,隔天就有两千人来投军,这么打下去谁吃得消。
可是官军只能从各道府源源不断的抽调兵力赶赴战场,这其中涉及到粮草的转运、兵力的调派、武将的协调等等各方面的问题,光是想想就会让人头疼。
现如今宇文成化已经在临丰山周边集结了十万大军,整个怀江道都落到了陈天胜的手里,现在宇文成化就在守着九昌道的门户。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平叛之战怕是要打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了。
中军大帐之内,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的宇文成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不断的在翻看一些信件,时而眉头舒展,时而有些发愣。
这些书信倒不是各地的军报,而是来自京城、陇西等等众多地方的宇文家密信。
至于前方战事最终会打成什么样子,呵呵,这位兵部尚书怕是不怎么上心的。
在军帐之中还笔直的站立着一名魁梧的汉子,名为宇文克,全身披挂甲胄,约摸三十余岁的年纪,脸色平静,目光如鹰。
宇文克,宇文家特地从陇西老家调过来的将领,就在军中担任宇文成化的贴身护卫。
其实他并不是宇文家的人,从小只是被宇文家收养的孤儿,而后被赐姓宇文。
像宇文克这样的人,在宇文家还不知道藏着多少。
夜幕缓缓降临,军帐中升腾起了火光,烛光时不时的随着帐外的微风抖动一下,暖炉中的热气也弥漫在整座营帐内。
帐外就是冰冻三尺的严寒,而屋内暖和的几乎让人想要脱去冬装。
看了好久的宇文成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信,揉了揉额头感叹道:“唔~事情还真多啊。”
“家主,该休息了。”宇文克轻声提醒道,声音中略带着一两分沙哑。
在宇文成化处理事务的这小半天功夫里,他愣是笔直的站在那一动都不动,从头到尾就说了这一句话。
而且他对宇文成化的称呼是家主,而不是大人。
“行,确实有些困乏了。”宇文成化站起了身子扭了扭腰,然后缓步向内帐行去。
在宇文成化消失在视野中以后,没有任何命令,宇文克就搬了把椅子到大帐门口坐着,手中拿柄大刀就这么拄在地上。
有他在,任何危险都别想靠近宇文成化分毫,这是从小就被当成家臣培养的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慢慢的夜就深了,军营中的火光虽然依旧明亮,但是来往巡视的士卒明显少了很多,绝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梦乡。